命来jiāo还。箭雨过后,战场忽然恢复宁静,双方战士都能看见对手隐藏在盾牌后的眼睛,而就在两只队伍之间,出现了一条四十几步宽的无人地带,血水滚滚从这里淌入白石江。
几匹冲入了qiāng阵的战马发出最后的哀鸣,长qiāng把它和马背上的主人都穿透,主人已死,垂死的畜生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呜~呜~呜”,没有时间为生命的脆弱而悲哀,号角声里,蒙古重步兵跟在十余匹战象身后,缓缓出阵,依然压往侧上角。双方的羽箭开始又一轮漫shè,不求准确,只要能越过盾牌,从对手头上落下,如此密集的队形,肯定能有斩获。
箭雨下,几组大明步兵排着整齐的队伍迎出,前排一手举盾,一手提刀,后排把长qiāng架在前排的肩膀上,勇士们大踏步走向比他们重几十倍的战象,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第一组扑上,倒下。
第二组扑上,再倒下。
第三组扑上,义无反顾。
稀落的火铳声在大明队伍中响起,那是沐英调给傅有德的一百来个亲卫,他们手中的火铳成为傅有德的杀手锏……
五、六头战象轰然倒下,不分敌我压倒了一片人。一头战象显然受了重伤,哀鸣着把身上的主人甩到了半空中,剩下的蛮人见战况不好,居然cāo纵战象掉头逃向本阵,把跟在身后的蒙古士兵踏翻无数。
“擂鼓,给我勇士助威”,傅有德大声疾呼。
隆隆的铁鼓从战阵中响起,大地在颤动。
更多的蒙古武士扑了过来,杀着都已用完,双方开始了实实在在的白刃战。弓箭手不再齐shè,躲在本阵盾牌手的身后快速放着冷箭。偶尔有朴刀手冲入对方的阵地,用最后的力气把贴近的弓箭手砍翻,然后被无数人剁成ròu酱。
前军对前军,后卫对后卫,预备队对预备队。仗打到此时,战术已不重要,比就比哪方士气先崩溃掉,哪方援军先到达。
达里麻在对岸无奈的看着,他没想到对手居然这么硬。蒙古人的队伍已经驶到江心,刚才拼命渡江的明军居然弃冲上岸的战友于不顾,毅然划着木筏返回。站在江岸边,他们用弓箭迎击着不习水战的蒙古兵,将傅有德的侧翼牢牢护住。
时间到了,傅有德淡淡的笑着整顿好自己的盔甲,从后队走向前军。疲惫的明军在两个多时辰的死战之后渐渐露出了败像。大队的蒙古人从无人阻拦的蒙古本阵方向弃船登岸,投入到战斗中。大明将士前面的敌人越来越多。
“弟兄们,复仇”!他大叫着,用剑砍翻对手。
“复仇”,呐喊声响成一片,这声音让蒙古人胆寒。
一个受伤倒地的战士突然身出双臂,抱着身边的蒙古人滚进了白石江。就在他旁边,另一个蒙古人用牙齿咬断了大明士兵的喉咙。
太阳似乎也看不下如此惨烈的战斗,慢慢降到山后,天也殷红,地也殷红。
突然,一声zhà雷从蒙古人的侧面响起,柳明远带着新军杀到。
手雷冒着烟落入蒙古人的队伍中,bàozhà声不绝于耳。
“把没人xìng的鞑子赶到江里去”,柳明远大声叫着,平南军将士按平时训练,以连为单位开始分段shè击,密集的火铳声吓得蒙古人心惊胆战。
蒙古士兵的阵地上被打出了缺口,傅有德吩咐将士趁机收拢队伍,把残存的士兵撤了回来。
第一排蹲地shè击,第二排继续前进,第三排跟随。
第一排shè完就地装填子弹,第二排刚好前进到第一排前面,蹲下shè击,把想趁机冲上的蒙古人打倒。
第三排重复第二排动作。三个梯队jiāo替shè击,潮水一样席卷着面前的一切生命。在他们身后,投弹兵用火折子把手雷引信点燃,不断地丢向蒙古人。
战斗在新军到来后很快就结束,达里麻见讨不到好,立刻下令撤退。柳明远虚张声势的追了一下,鸣金收兵。他的一个师在路上跑丢了六成,能投入战斗的全在阵前,若不是天色渐暗,对手很容易看穿他的底牌。
双方都趁着夜色撤离了战场,留下一地阵亡的士兵。
战场上江雾缭绕,宛如无数不甘心的灵魂留恋地抚摸着自己尚有余温的ròu体。
当沐英赶到时,天色已渐亮。整顿人马,傅有德的七万军队剩余不足三万,老将王弼、金朝兴永远倒在了云南的红土地上。望着远方昨日还并肩战斗的弟兄,常胜将军傅有德泪流满面。看着那满江的鲜血,平南军不顾疲惫扑向了昨日蒙古人扎营的地方,只攻下了一个空营。
达里麻昨夜见识了火器的威力,自知不妙,偷偷的把队伍接过了江,对岸,他还有一批战象,还有城池,还有殊死一博的资本。
高老三带着弟兄掩埋了战友的遗体,很多人和对手紧紧抱在一起,根本无法分开。愤怒的明军用钢刀把蒙古人的身体割开,不准他玷污勇士的遗骸。
纸灰飞扬,朔风野大。达里麻透过千里眼,了望着对岸送葬的明军。真奇怪,这些人对死者的葬礼如此看重,全没有战场上那种豪气。不像蒙古汉子,死了就是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生尽欢,死当睡。
这些汉人就是奇怪,那个卖豆腐的小女子,明明看到自己的丈夫被杀了,居然不肯顺从自己,一头撞死在城墙上。若是在草原上,刀快的就是英雄,女人理当归强者所有,几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还有那天城门口那几个jiān细,明明自己已经许诺只要他们投降就不杀他们,而且要待为上宾,蒙古人最重英雄,谁料到他们居然用手雷把自己给zhà得粉身碎骨。
汉人的火器厉害,老子的火pào也不是吃素的,达里麻得意的想。经回回人改造后熟铜铸造的火pàoshè程已经有了很大提高,宽阔的江面也可以弥补shè程的不足。连续三日来,他把城中的火pào全部推到江边上,严阵以待,如果明军强行渡江,达里麻会再次让鲜血染红江面,一想到那满江的红色,他就兴奋的直舔嘴唇。他喜欢那鲜血的味道,只要这血不是自己的。
他不知到危险已经悄悄的临近,他只想弱者不可以生存,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弱者,没想到自己下令大屠杀播下的仇恨种子会开出怎样的花朵。
明军来得太快了,若再晚半年,云南城里的工匠说不定能制造出上好的开花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帮工匠还是太笨,梁王花重金派人潜入中原买来了冶炼书,他们居然没给梁王炼出精钢来,也就是观普保这老家伙脾气好,要是老子,早把这群不忠心的废物喀嚓了。达里麻用千里眼每天观察着对岸造木筏的明军,观察得百无聊赖。傅有德看来一定要强渡了,对岸一连准备了几天的木筏,把山上的树都快砍光了,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才会准备好,没劲。达里麻需要一些娱乐来消磨时间,他现在有些后悔把城中汉人百姓杀光的决定,这下连个做饭的都没有了,在吃食方面,蒙古人的手脚还是笨了些。找些什么娱乐呢,他无聊的想着,有了,去看看那个小回子。
“来人”,达里麻高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