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声声血泪,以大义相责。可那些大义说起来好听,背后隐藏的还不一样是利害。明知晋王自治还请晋王出兵相助,这不明摆着想让威北军和北方六省自卫军打得两败俱伤么?你朝廷真的有本事,自己去打啊,耿炳文手中的三十万大军修整好几个月了,难道还没修整够么?
“可那您也不能躲在山中不出来啊,难道您在这里还能躲一辈子?”王府长史向上快走了几步,大声喊道。他是服了这个王爷,遇到困难就罢工。若不是此人待属下还算宽厚,彼此相jiāo多年,林仲达真想自己躲回河套的地区的工厂里,任由事态发展。可眼前的事还是要管的,谁让自己是王府长史呢,况且收到了邓个人的信,不好不按照他的安排去做。要知道那个人可是人中俊杰,他如果想登高一呼,天下响应者肯定不计其数。
“仲达,你别逼我,让我,让我过几天顺心日子吧!”晋王的哀求般的口气从如烟细雨传来,说不出的凄凉。
王府长史笑了笑,手一松,拜贴被山风裹进雨里,翻了几个跟头,落进了幽幽深谷。“好,好,我不烦你,咱们且看风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说话间,他走进山亭,将身上的油布雨衣脱下来,jiāo给旁边的侍卫,趴在围栏上和晋王朱一块赏雨。
山风裹着细雨,打在丛林间发出沙沙的响声。淡绿色的树枝摇摆着,搅动重重水气。有化了冻的春泉从不远处的岩石上奔流而过,留下一路欢歌。连绵春色,在不同人眼中却是截然相反两个世界。林仲达看到的是希望,晋王朱看到的却全是危机。
“哎”晋王朱长叹一声。
“哎”长史林仲达回以一声长叹。
“你叹什么?”晋王朱回过头,不满地问。
“我是王府长史,王爷叹什么,我当然叹什么。”林仲达一脸玄机,笑着答道。
“仲达啊,劝我起兵响应北平的是你,眼下天下乱局,劝我按兵不动的也是你。夹在朝廷和北平之间,如果你再拿不出主意来,孤王也只好在这百十个山寺中寻一个剃度之所,脱离这红尘苦海了。”
“王爷这就想退了,眼下群雄逐鹿,王爷难道不想分上他一匙鹿羹?”林仲达不理会朱的抱怨,轻声问道。
晋王朱扫了自己的长史一眼,无奈地说道:“分一匙羹,不被人家炖了已经是万幸了,分羹,咱威北军有多大斤两,难道你还不请楚么?”
“威北军实力不足以三分天下,这点我当然请楚。可王爷想过没有,如果我们示求裂土,天下有何人能奈何得了我们威北军?”林仲达手指轻扣围栏,问话像霹雳一样敲进晋王心里。
晋王朱身体猛然一凛,沉声问道:“仲达,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爷,你可知道为什么当年安泰皇帝让您主持威北军,而让秦王主持定西军?”王府长史没有回答晋王问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皇兄,”晋王朱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皇兄还不是借我二人之手看着老四。结果,老四反了,秦王也让蓝玉给跺了!”夺位分封,大哥朱标几曾安过什么好心思。可有他在,天下混而不乱。北方六省自顾自发展,南方百官自顾自贪污,晋王朱的日子反而好过。他治下的官员没有朝廷的官员那么贪,前来封地发展的商人为了行走顺利也不断地给王府许以好处。这种坐地收钱,却不用强取豪夺的好日子让人留恋。如果不是允文非要削番,怎么会将大家逼得走上如仅这一步。世事难料,总是面临这么多选择。朱家子孙想当个开心王爷都不容易,何况寻常百姓呢。
“这就是先皇的高明之处。”长史林仲达点点头,低声分析:“他知道秦王和燕王都有野心,而您只不过求做一个安稳王爷,所以才让秦王去柱制蓝玉,您守在燕王身侧。这阳,秦王与蓝玉必将为了定西军的控制权斗个两败俱伤,而只要朝廷不露出完败之势,您也绝对不会追随燕王造反。可惜先帝什么都算到了,却没算到自己有个不套做皇帝的儿子。”
想到大哥朱标的统治手腕,晋王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心头涌起一丝哀伤,几分无奈。如果大哥还活着,时局也不会如此难以收拾吧?摇摇头,他低声问道:“可这与眼下局势有什么关系,这仗如果再打下去,咱们也难免要卷进其中。”
“那要看晋王殿下的想法了,我这些天反复思量,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之策。”长史林仲达老脸红了红,这个计策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但对解决目前的难题十分有效。“如果王爷想争夺这如画江山呢,在下不才,绝对无力辅佐。要是王爷只想过太平日子,享受富贵,这个计策倒可以保王爷平安,并且可以让朝廷和燕王都没话说。”
“孤王要这天下何用,守不住的。纵使孤王守住了,等孤王一见,儿孙们不是还得打起来。”晋王朱仰天长啸,家族的悲剧他看得太清楚了,吧希望在自己身上重演。威北军的实力,也没法让他将悲剧重演。
“那就好办了,王爷可以立刻下山,招集两方的使者,面对面jiāo待请楚。王爷起兵,不是为了裂土,而是为了响应北平围城时的号召,分权立宪。如果建文皇帝尽快立宪,王爷会根据各方协议jiāo出军权,支持建文做一个立宪皇帝。如果皇帝不肯立宪,威北军一定起兵帮肋燕王,为立宪而战。无论谁当皇帝,若他不肯立宪,咱们则为分权和立宪血战到底。”
“为分权立宪而战,就咱们?”津王朱显然没能理解林仲达的意思,迟疑地问。
“对,不过我们只喊一句口号,不着急打头阵。反正燕王和今上谁坐稳了皇位,腾出手来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削番。我们不如让他们都坐不安稳,反而能通过立宪保住自己的富贵。王爷您想,燕王想当皇帝,南边的曹振,西边的蓝玉,哪个会轻易答应。到时候,分权立宪肯定是他们起兵的借口。与其让他们去喊,不如我们先喊出来。这样,不立宪者当不了皇帝,立宪之后,我们就有首义之功,在民间的威望不亚于北平郭璞,哪个不好意思亏待我们太多……”
“你说什么,威北军要为分权立宪而战!”燕王朱棣忽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了使节的身边。他的身材高大魁梧,登时便遮住了使者的视线。王府的秘密使者吓得小腿微颤,低着头回答道:“是的,晋王殿下和威北军几个主要将领当着我和朝廷使者的面这样回答,他们说晋王无意江山,也不在乎谁当皇帝,但如果不能实在当初起兵的目标。他们宁愿血战到底。”
“混蛋,”燕王朱棣的手指握得咯咯直响,又一伙人受了郭璞的迷惑。他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个矮子杀掉。面前替他传话的心腹使者更加害怕,哆哆嗦嗦地说道:“属下,属下有辱使命。请殿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