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榔心里敏感地察觉到康进似乎对自己有着一种奇特的情感,这种情感在他们在一起时就已经有了,虽然那时她偶尔能感受到,但她却以为那是幻觉。可随着他们分开,过了这么久,再见面时,她的感受却比从前更深。她很吃惊,并且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她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也许是她自作多情,但他和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时连她也很难搞清。
康进则认为自己只是不喜欢她说他们之间是纯粹的金钱关系,他不甘心她说得如此直接。他想确认从头到尾的六年里,除了钱,她对他的真实态度。
次日,槟榔的身体不太舒服,嗓子有些冒烟,一直窝在房里。早上时,她打电话问问母亲的情况,却得知母亲感冒了。放下电话,她躺在床上,想起母亲的一生,觉得母亲不仅运气差,连身体也差得可以,总出毛病。其实她至始至终都在担心,母亲总生病,她真的很害怕有一天这世上就剩她一个人了。想到这里,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知为什么,她用这一天终于开始毫无芥蒂地将自己的前半生重新地品味一遍,仔仔细细地回顾一遍。然后下的结论是,人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可想完之后,她的心变得很不踏实,一团乱,连晚饭都没吃舒服。她觉得自己忽然又变得惆怅起来,心情起伏波动得比天气更替还要快。
入夜时分,她躺在床上,聆听着柔和的乡村音乐发呆。忽然,刺耳的手机铃扬起,她吓一跳,拿起来接了。
“在干什么?”沉默了会儿,康进的声音传来。
“什么也没干。干吗这么晚打给我?”她看看闹钟,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
“一个人吗?”
“嗯。”她点头。
“没事做?”
“嗯。”她又点头。
“那就出来和我喝一杯吧。”他毫无预兆地提议。
“为什么?”槟榔不解地问。
“不为什么,就是想和你喝酒。”
“你给我什么好处?”她眨着眼问。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像七年前那样包你的场。”
“不用!我才不想出去!”
“为什么?你怕什么?”
“谁知道你想干吗?万一你占我便宜,或者直接把我扔到荒郊野外去让我自生自灭,那我多倒霉!”
“你以为你有多天香国色,会那么让人想占你便宜?!”他对她的无穷想象力倍感恼火。
“总之我不想出去。”
“出来吧,我现在就在你门外。你还没去过海上吧,我请你去海上看夜景。”他开始用玩乐诱惑她。
“那就更不行了。万一你不高兴,把我从船上扔到海里去,那怎么办?”
“你不是会游泳吗?”他笑了。
“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这么晚还想去看夜景?”她狐疑地问,“你干吗不回去睡觉?”
“新项目的谈判已经成功了,出来和我庆祝一下吧。”他不愿说理由,因为觉得说出来会显得他很爱现,可他不得不说出来。
“哦!”槟榔点点头,“用了这么久才谈成功。你不成功才不正常,有什么好炫耀的?!”
“好歹也成功了,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你想听什么?”
“什么也不用,只要你出来就好了。我想找个人一起出去。”
“你在打什么主意?”她戒备地问。
“只是喝杯酒,怎么这么啰嗦?你过去可没这么多话。喝杯酒c和我聊聊有那么困难吗?如果温哥华有第二个我认识的女人,我也不会找你。”
槟榔想了想,说:“那好吧。”挂断电话,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地化妆,换上一件天鹅绒料子的红色长袖大摆连衣裙,穿上红色高跟鞋,戴上红水晶耳环,拿着手包出去了。
门口没多远,一辆黑色奔驰停在那里,撞过她的司机站在车边。她走过去,司机二话没说为她打开车门。她坐到车里,看见坐在里面的康进,一身深灰色西装,身上散发着古怪的香水味道。
车子立刻开动,他望着她的一身红,夜晚时的她格外艳丽。
“你看我干吗?”她盯着他问。
“你比从前白了不少。”他回答。
“你的意思是我从前很黑?”她很不爽。
“反正不白。”他实话实说。
“这么晚了我不该出来,我是因为你说温哥华没有第二个你认识的女人,我才出来的,你可别想别的。”
“你也不要想别的,虽然自作多情是你的强项。”
“你不会想把我推到海里吧?”
“你有被害妄想症吗?”他受不了地问。
槟榔就不再说话,先看看表,然后打开车窗,望着窗外的风景。
汽车驶入海港,一处聚集着各种游艇的码头。司机下车为二人打开车门,槟榔跺跺脚,望着黑色的闪动着灯光倒影的海湾。
康进将她带到岸边,槟榔走在暗色的海水边,看着晃动的波纹,有点害怕。来到一只白色的游艇前,上面已经候着工作人员。康进拉着她,想扶她上去。她往后一躲,说:
“不行,还是算了,我晕船。”
“你不会晕的,又不开远。”
“你的游艇?”她问。
“租的。”他回答。
“我怕水。”
“我又不会把你扔到海里,你怕什么?来温哥华,不看看夜景多可惜!”康进劝说。
槟榔想了想,康进拉着她,将她扶上去。
游艇很宽敞,槟榔坐在舒服的位子上,靠着船舷,望着游艇慢慢地驶出港口。岸边的建筑越来越小,灯光的形象也变得模糊,到最后成了黑暗中的璀璨星河,发出耀眼多彩而迷人的光芒。喧闹的城市此刻只用绚烂的光点无声地演绎着其中的奢华与繁荣,人群中的世界既离他们很远,也离他们很近。
康进坐在她对面,把红葡萄酒打开,注入剔透的玻璃杯里。槟榔看着他说:
“我的胃不舒服。”
“那是你的心理作用。”他把酒杯递给她。
“为什么不喝龙舌兰?”她晃动着酒杯。
“总喝烈酒就是在糟蹋自己,你应该把龙舌兰戒掉。”
“等我四十岁的吧。”她回答,含下一口红酒,品了品,眉开眼笑,“我喜欢这种红酒,甜甜的。”
他莞尔一笑,啜口酒。她摸摸耳坠,他看见了,就问:
“你为什么把头发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