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最后的决战
蜀州陷入了一种死气弥漫的压抑之中。
炮兵衙门被炸毁,焦黑的废墟一片狼藉。这还不算最严重的,更令人心焦的是,城西的粮仓被一场大火烧个精光,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连想闭门自守都不成了。
摆在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等着饿死,要么拼死一战。
这个战字,要么是往西撤退,要么是和水流觞决一死战。无论哪一种,在炮兵衙门被毁掉之后,都没有胜算。
没想到桂花城严密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却还是被墨羽混进来了。墨羽是从春香楼的地道进来的,而春香楼,他曾搜查了十几次,竟然没有发现那里是水流觞的据点,这真是讽刺。
夜已深,水流苏赤着脚坐在院子里的一块大石头上,淡青色的单衣被温暖的风吹动,却让他感觉到一阵如严冬般的寒冷。黑中带白的三千青丝不羁地披垂在脑后,手持一只小酒坛,将芬芳清冽的胭脂醉灌入口中,流进胃里,让他整个人都火辣辣的。如玉的容颜被酒气熏染得绯红,似墙角摇曳的芍药花。
那是一道风流旖旎,颓废得让人心醉的身影。
良久,他薄抿着被酒水浸染,变得越发水润霏糜的红唇,眯起猫一般迷离的眸子,望向天边那弯如钩的月亮。
须臾,他闭上如水的眼眸,一滴冰冷的泪从羽扇般的睫毛下悄然滑落。他努力咽下卡在喉咙里的硬结,再次张开眼,一抹疯狂而阴鸷的冷光锐利地闪过,他冷冷地道:
“凭什么我的人生要如此绝望?水流觞,即使要下地狱,我也拉着你一起!”
飒飒的风将他森冷的话语徐徐吹散,融化进无形的空气中。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让人如坠冰窖,冷得刺骨。
……
三日后,北海上,一场由暗夜偷袭开始的决战正式打响。
巨*滚滚,带着咸腥气的海风呼啸而过,天高地阔,浩渺无边。
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亮的夜空下,黑压压的战船在汹涌的海面上铺陈开来,一排排一片片,密密麻麻。战船上铺天盖地的火把阴森森地随风摇曳着,点亮了整片海域,似融入天边的火焰,无穷无尽地晕染开来,无际无垠,几乎看不到边。
数以千计的战船上,黑色铠甲兵们一个个无声伫立,全部杀气腾腾,气势凛冽。
最前方宽阔的甲板上,白衣人长身而立,袍袖翻飞。鹰一样的眸子带着血腥肃杀的凌厉,俯瞰着对面的叛军船队。。
“糯米乖,外婆先带糯米去吃蟹饺,再来找娘好不好?”
糯米歪头想了一会儿,娘没有蟹饺重要,于是重重地点点头。
潘婷拉着她,陈关飞怀抱团子,两人含笑带领两个小孙儿往偏殿走去。夕阳映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
水流觞终于醒来,水芙蓉欣喜地去皇觉寺还了愿,归来时突然觉得今天的芙蓉殿有点奇怪,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平常的芙蓉殿也没几个人伺候,她倒没怎么在意。吩咐挎着小竹篮的曼珠去倒茶,她回到房间,站在梳妆台前卸掉钗环,重新拿出一套轻便的衣服换上。
在玉佛殿那么久,她早已习惯了事事自己动手。
扣好最后一粒盘扣,忽然,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迷离的香气,从后面将她抱紧。她身子一颤,整个人都呆住了。那是她最最熟悉的味道,是让她这么久以来,每次午夜梦回都会哭醒的味道。
他气若幽兰,在她耳畔温柔似水地轻声宣告:
“芙儿,我回来了。”
湿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激起了她心湖里澎湃汹涌的酸涩,泪花绽放在眼角,不可置信的狂喜在通红的眼眸里一闪即逝。然后,她唇角微勾,冷冷一笑,纤纤玉足抬起……
嗷!
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花倾城你这个魂淡,总算知道回来了。怎么,在外边玩够了,终于记起来你家里还有个大老婆了。我踩你这个没良心的杀千刀货,你这个良心被小呆吃了的傻蛋。你怎么不早点回来,你怎么不早点回来,我要杀了你这个狠心的王八蛋……”
破口大骂逐渐演变成嚎啕大哭,其中还夹杂着桌椅板凳被打翻,琉璃瓷器全碎的声音。
乒里乓啷……
哇哇呜呜……
噼里啪啦……
曼珠抱着茶盘躲在外头,小脸扭曲着,心想公主可别把驸马给打死了。
“这么惨烈。”水流觞走近,听着里边的动静,只觉得脑袋疼,好似里边的圆凳是砸在他头上的。
玲珑笑眯眯地道:“这是表达爱情的一种方式。”
水流觞忽然被一股小风儿吹得有点凉,不着痕迹地挪动了半步,离她远点,笑问:“不然让他们先忙着,咱们回去吃了饭再来?”
“好。”玲珑笑吟吟地望了嘈杂的芙蓉殿一眼,被水流觞拉走了。
回到凤仪宫,玲珑疑惑地问豆萁:
“对了,丹心呢?”她本想告诉丹心,司书今天回来了。
豆萁见问,面露不忍:“她出宫了。”
“出宫?”玲珑一愣。
“她去给司书烧纸了。”豆萁低声回答。
“烧纸?”玲珑的表情从愕然再到了然,再到愧疚,最后又演变成了期待看好戏的模样。
“你没告诉她司书没死?”水流觞听觉灵敏,听了两人的话,惊讶地问道。
玲珑摸摸后脑勺,哈哈一笑:“事太多,我给忘了。”
水流觞登基前她不能说,登基后事情太多,她一忙就给忙忘了。上帝保佑,丹心不会太生气把司书揍成猪头。
城郊的小山坡上,绿草如茵,花香万里。
丹心素白裹身,蹲在一块裸露的土地前,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拨弄着一团燃烧的纸钱。
这里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那时柳垂金线,桃吐丹霞,风景极美。他将她带到这里来,却一句话不说,面沉如水让她还以为他在生气。哪知过后他傻傻地告诉她,他是因为太紧张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说错了惹她讨厌,才闭口不言的。
每次想起他当时那副手足无措的呆样,她都想笑。这一笑,竟然将眼泪笑出来了。浓呛的烟雾中,她手里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纸灰,面带泪痕,喃喃地道:
“司书,我后悔了,早知道你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当初我就该答应你的……”
“现在答应也来得及。”竭力压抑住欣喜的低沉嗓音悦耳地在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