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你,姜小姐。不光是谢谢你的这张火车票,而且你今天让我知道了昨日你的话全是假的,少弈不可能已经放弃了我。”脑海里是他黑如点漆的眸,冷冽的神,过往的回忆似一条蜿蜒的河流,缓慢又温暖地淌过她的心间。
“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雅庭瞪大瞳孔凝视着她。
她浅浅一笑,目光悠远又深长,凝结成了几个世纪的纯净美好,“他不会爱上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上海火车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不同于平日的有进有出,这次看起来像是只进不出,仅一天之内北方便涌过来好多号称看清形势的避难人群。她登上火车,车厢内的乘客寥寥无几。她淡淡一笑,这些人是否也如她一般,为了远方的牵挂而不惜堵上xìng命。
嗡,汽笛鸣叫,蒸汽涌起。
她微微闭眼,小睡了一会儿,说来奇怪,自从与少弈分开后她不敢去想他们的过往,也不敢期盼他们的未来,所以她便寄希望在梦里可以与他再度相遇,但事与愿违,这几年来没有一次梦见过他。
今天,在颠簸的火车厢内她竟然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那些过往的脆片拼接得整整齐齐,摆放在她眼前。
他在她面前第一次消散了冰冷,笑得坦然,“墨苏你有烦恼大可告诉我,只要你说我就会听。但若是我的烦恼都不能自己解决,又怎么保护你,保护这天下。”他的qiāng直指天空,qiāng口似是要划破天际。
他站起身子,脊背挺直,气宇轩昂,“我要让墨苏一醒过来就能看见我。”
他微微鞠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眸中是幽深的光芒,一下透进她的心底,他的声音似从天际传来,却又似触手可及,“这次换我请你跳舞。”
他紧紧抱着她,却又害怕弄疼了她,动作变得小心翼翼,微风之中混合着花香与烟硝两种气息,这一刻他的情感淡淡散在空气之中,传递到她面前,“我遇见过很多人,碰见过很多事,多半与他们擦身而过,再无jiāo集。有时候形影相吊,有时候踽踽独行,这样的我在最落魄的岁月遇到了你。有了你的现在和未来,怎么会输给一个孤独的过去?”
他的嘴角上扬,冷笑一声,转身出门。在他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句句入耳,“程墨苏,你记住,我要娶的不是你爸。”他转过头盯着她,目光灼热得要把她融化。“我要娶的人是你!”
吾上官临与程墨苏,笃定情深,永结良缘。愿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此情长忆,不负相思。择日完婚,此证。她抬起头看着他,他冷峻的面容上浮着不易察觉的笑意,眼神虽然温柔可却又透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墨苏,婚书已经被全国的人看到了,你逃不掉了。”
他扬了扬眉毛,半开玩笑的语气道,“所以你不想让生灵涂炭就乖乖待在我身边,知道吗?”
他定定地看着她,柔声而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她怔了怔,一瞬之间有些哽咽,白皙的脸颊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低声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黑如点漆的眸子倒映着她娉婷的身形,“墨苏,我上官少弈不会强人所难,既然你不愿意再跟我回来,我便不会强求。但是你记住,我会一直等着你!这上官夫人的位置也只有一个人能坐!就是你!”
眼角缓缓低淌一滴清泪。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扣押
火车突然间停了下来,她本以为到了站,微睁的瞳眸里却是几个冲过来的军士,他们举着qiāng挨个盘查通行证,脚步停在了她的身边。
通行证她还没来得及拿便匆匆启程,这回只好让军士通融,可那几个军士哪有这么好说话,将她一并押了回去。
乌黑的看守所里却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她被随意一搡,进了一间屋子。环顾四周,大概这间房子关了十几个人。
“妈妈,你看又抓进来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nǎi声nǎi气道。孩子的妈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fù女,看了程墨苏一眼,微微一愣,低声道:“嘘,不要说话,她待不久的。”
程墨苏怔了怔,浅笑问道:“这位夫人为何说我待不久?”
那中年fù女慌慌张张,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身边的一个长马褂男子接过了话头,“小姐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身,家里自然会想办法接你出去。”
程墨苏不再说话,面带疲色,只有那双水眸澈亮如初,随意整理了一块地方,虽然不舍旗袍被弄脏,但她实在体力不支需要好好休息。长马褂男子恐怕也是闲得无聊,在她身边坐下,随口问道:“小姐这么急着去奉省可是有什么急事?”
“我……”她想了一两秒,终究决定如实回答,“我爱的人在奉省,我怕他出事所以便急忙赶过去。”
“原来如此,小姐重情重义,那位先生真是好福气。”
“那您呢,您为什么去奉省?”
长马褂男子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我是大学老师,前阵子请假回了老家,这几天学校来信催我速归,学生们都等着我上课呢,我哪敢耽搁一步,立马就赶过来了,谁想路上遇见查通行证的人,虽然学校会来把我保出去,但我也得在此处多待几天了。”
“原来如此,先生重情重义,您的学生真是幸福。”
谈话间那几个军士又走了过来,这次不但拿着qiāng还拿着一个小笔记本,指着程墨苏便问,“你!你说说自己叫什么名字,还有年龄,籍贯!”
好没礼貌的人,程墨苏微蹙秀眉,缓慢起身,顺手拍了拍玉白色旗袍上的灰尘,不忙不乱,身姿娉婷,步伐轻灵,即使在这狭小黑暗的房间里不失优雅静美。
她站在那几个故意不看她的军士面前,玫瑰色的嘴唇微微起合,“麻烦您以后说话加个‘请’字,没有互相的尊重,我有权拒绝回答你提出的所有问题。”
“臭娘们!你以为你是谁!你信不信我一qiāng嘣了你!”
“随便你。”水色的眸是冷极的光,淡淡轻飘至他们身上。
“你!”那人稳了稳心绪,转过头去,身边的另一个军士忙接口问道:“请问你的名字,年龄和籍贯。”
“程墨苏,十七岁,上海。”
“哦。”那军士拿笔在纸上写着,突然像遭了电击一般抬头看着她,定定打量,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程墨苏,是上海的程小姐?”
程墨苏无奈地点点头,眸中的光清清冷冷,“刚才你不是都登记了吗。”
“是!是……”那军士忙点头道,“程小姐对不住,我们也是奉公办事才将你关在里面,过会儿等您父亲过来您便可以出去了,小姐不要见怪。”
程墨苏浅浅一笑,也没时间再去搭理他们,“我知道你们也要按规矩办事,不会责怪你们,放心吧。”她转过身去,周围人看她的眼光又有了几分不同,狭小的房间竟像划定了楚河汉界般,每个人都恨不得与她隔上一段距离。她无奈地撇了撇嘴角,当年那首打油诗的威力看来至今犹在。
只有身穿长马褂的先生与她站至一线,两人仍攀谈得格外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