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怜站在阿依面前，她的身量比普通男子还要高，这对矮小的阿依来说具有很大的震慑力。她直挺挺地站在芳怜面前，仰头看着她。

芳怜抱胸，冷冷地盯了她一会儿，说：“即使你是被东家推荐来的，这里也不会有人对你格外关照，进了这yào堂就要守yào堂的规矩，否则就给我出去，懂了吗？”

“是。”阿依仰着头，乖乖地应答。每当进入一个新地方都会被老人儿立规矩，就好比犯人新入狱都会吃一百个杀威棒，这种惯例她还是懂得的。

“当归，你来教她研yào。”

当归答应一声，起身走过来，芳怜便不再说话，扭过头继续配yào。

阿依跟当归来到角落里，这里的yào童分为研yào和煎yào两组，每个人都有要完成的份额，并互不干预。即使熟识，也不可能受到特殊照顾，更何况能当上yào童都是聪明的，要领只讲授一遍，当归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阿依原本并没把研yào这种工作放在心上，对于芳怜的安排她有些不甘心，觉得芳怜或许是因为她是被秦泊南推荐来的，所以才对她如此苛刻。事实上她连制yào这份工作都不想做，她明明是想做大夫问诊看病的，现在却泡在yào堂里出卖体力不停地捣yào，像这种用yào杵研碎草yào的工作，是个人都能做吧。

她有些没有干劲。

芳怜瞥了她一眼，皱了皱眉。

阿依圆满地完成了新yào的研磨，用大钵装好，端给yào师，回来时看了一眼挂在绳上的单子，来到西边的yào柜前寻找蝉蜕。一柜子的黑漆瓦罐，她抱起一只打开来，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瞬间头皮发麻，罐子里居然是密密麻麻一罐子地龙，粉红肥长，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酒味。

她吓得下意识松了手。

啪嚓！

瓦罐摔得粉碎，一罐子地龙散落在地上，足有几百条，还有两条落在脚面上，她像被烫了似的拼命跳脚，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芳怜眸光一沉。

阿依好不容易甩开脚上的地龙，努力平息凌乱的心跳，人们的注视让她耳根子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声说：“抱歉！”却仍不敢去捡地上的地龙。

当归赶过来默默地捡拾，一个七八岁的娃娃脸小童也来帮忙，阿依连忙道谢，娃娃脸腼腆地笑笑。

芳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责备，阿依舒了一口气。骚乱总算平息下来，研yào工作继续进行。这时她发现，她将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对于新手来说，没有任何一件工作是容易的，即使是卖力气的工作。

生地、熟地，枸杞、玄参、rǔ香、没yào、杏仁这些体积不大，杂质或油脂却颇多的yào材想要手工磨成粉异常困难，她这下终于知道了。

一下午，她做的全是这种艰难的工作，即使努力研磨几个时辰，也无法让所有yào材完全成为粉末，而她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

“解颐！”芳怜忽然厉声喝道。

阿依反应了半天才记起那是自己的名字，忙跳起来走过去。

“这就是你研的yào？”芳怜发怒的脸色十分可怕，手捻着一撮粉末，里面赫然出现一截未被研磨的根须，“你在瞧不起制yào吗，你以为只要随便用yào杵捣两下和了水就可以拿来吃？你把制yào当什么？你把要吃这些yào来治病的人又当什么？你以为你是被东家选来的，所以比所有人都聪明，所以瞧不起制yào师？别太自以为是了，连yào都研不好的人还想从医，你连呆在百仁堂的资格都没有！”

“我并没有……”阿依耳根子发烫，芳怜的话就像刺穿隐秘当众剥光她的衣服一般，让她十分难堪，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们，她想辩解。

“滚出去！”芳怜厉喝。

阿依的眼眸倏地瞠大，心脏重重一沉，仿佛被拧了一把。

“滚出去！yào堂不需要三心两意的人！”她怒声说。

阿依从没受过这样的训斥，她并不是没有受过斥责，以前如家常便饭的打骂她都受了，可芳怜的话却像是剖开了她心底最隐秘的部分，将之公之于众，并给那里重重一击，让她觉得狼狈、难堪又羞辱。她恼火又惭愧，像只斗败的公鸡呆呆地坐在后院的长廊上发愣。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温煦如暖泉的清澈嗓音传来。

阿依微怔，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秦泊南那张如沐春风的笑颜。

她深深地埋下头，不发一言。

第二十九章 道歉

更新时间2014-6-20 19：51：01 字数：2075

院中的柳树舒展开黄绿嫩叶的枝条，在微风中轻柔地舞动。

“这样啊。”秦泊南坐在她身旁，摩挲着下巴，想了想，柔和地笑问，“那你觉得是芳怜误会了你，还是因为你的错？”

“是我的错！”阿依双拳抵在腿上，绷着身体低着头，认真而快速地说，“是我不好，惹她生气了，她说的没错，连研yào都做不好的人根本不配习医，我之前一直以为研yào很简单，是个人都可以做，因为不够认真所以出了差错。但我并没有瞧不起yào师，现在也知道了制yào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你还想做吗？”秦泊南一笑，弯着眉眼问。

阿依低着脑袋点点头。

“我觉得刚才的那番话你与其对我说，不如去对芳怜说更好。”

阿依一愣，呆呆地望着他。

“我想芳怜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你的态度，而不是在针对你这个人。芳怜她对待制yào非常认真，所以当有人对这个不认真时，就好像是侮辱了她的认真一样，所以她才非常生气。”秦泊南含笑说。

阿依沉默了半晌，霍地站起，转身往回走。

“去哪儿？”秦泊南问。

“去道歉！”阿依头也不回地说着，大步走了。

秦泊南微怔，望着她的背影，顿了顿，唇角扬起，莞尔一笑。

阿依回到yào堂，里面依旧在进行着紧张而有条不紊的制yào工作，只是当她出现在门槛时，几个年幼的yào童全都抬头看着她，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芳怜，霎时屏住呼吸。年长的yào师们也都注意到阿依的出现，也在她们之间瞧个没完。阿依站在门槛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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