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惊愕的目光里,将小乙的伤口自最里面的皮层开始,一层一层有条不紊地缝合。因为小乙的伤口很深,里层为了防止感染她不敢用棉线,用的是蚕丝,直到缝到外皮层时她才用了棉线。
她缝合的手法极快,就像女子在做女工刺绣一般从容自在,仿佛她现在不是在缝合皮肤,而是在缝衣服,飞针走线,坦然自若,沉着镇定,不慌不忙。韩辰一会儿望望她的脸,一会儿望望她手里的针线,眨眨眼,只觉得相当崇拜。
以前他从来没这种感觉,但看了阿依他才深深地体会到,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原来是大夫,可以泰然淡定满眼冷漠地将烈酒抹在别人的伤口上,用针线将别人的伤口一点一点地缝合上,中途没有半点犹豫半点手软,当真是又黑又狠辣。
约莫一刻钟后,阿依的鼻尖上已经沁出了汗珠,终于缝完了最后一针,断了线头,又在疤疤癞癞的蜈蚣线处抹了一层酒防止感染溃烂。
若是平常一般会涂由她特制的yào膏,但因为这里是军营,yào材有限,她退而求其次选用了酒。
最后才将金创yào敷在伤口上,用绷带缠好。
若是平常,之后也会开预防感染高热的汤yào,但因为这里是军营,连热水都没有,所以这个步骤也就免了。
“抬走吧,若是今晚发热,用凉水擦身降温,注意不要碰到伤口,好好养着,别让伤口裂开,十日后过来找我拆线。”阿依用帕子擦了擦手,淡淡地说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然而却因为缝针中跪坐的时间太久,导致腿酸脚麻,刚要站起来却因为小腿一软,差点又摔坐回地上。
幸好一左一右韩辰和小甲同时伸手扶了她一把,阿依皱了皱眉,使劲跺了跺脚。韩辰明白她肯定是脚麻了,刚刚那一场行云流水一般的缝针让他这会儿了还在心潮澎湃,相当热心地弯下腰去:
“阿依兄弟,你腿麻了吧,来,我帮你捏捏。”说着就要去抓她的小腿。
阿依满头黑线,慌忙躲开,努力扬了扬唇角表和善,礼貌地拒绝道:
“不用了,我活动一下就好了。”
“依大夫,多谢你救了小乙一条命,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日后若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依大夫你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小甲握着拳头,激动又感激地说。
阿依却没有看他,而是争分夺秒一边活动着腿脚一边走到高都头躺着的床边,查看着伤势,淡声道:
“没法子也就罢了,若是你有法子,尽量多给他喝些热水。”
毕竟她说话脸没冲着他,小甲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跟自己说话,见她虽然面上冷冷的言语中却对他们这样的小卒子如此关怀,堂堂七尺男儿竟感动得红了眼眶,笑着答应了一声,跟着担架出去了。
躺在床上的高都头因为顶头长官邱鹤的到来,连疼都不敢再喊,在阿依给小乙缝针之时竟然生生地疼晕了过去,倒省去了麻yào。胡大等人在见识过她的缝合技术后张口结舌,再也不敢存着怠慢之心,四个人全都双眼灼灼地看着她,好像她的脸上忽然长出了盛世莲花似的。
阿依对无关紧要的人的心理活动通常都不太在意,将手里的细针在火上燎了一燎,穿了蚕丝,弯下腰,才要开始缝合。就在这时,医帐的帘子再一次被掀开,这次进来的是一大批人,为首的两个正是护国候墨虎与作为监军的三皇子景澄。
☆、第二百零九章 第棘手问题
墨虎和景澄自是来慰问重伤员的,据闻今日一战虽然攻城失败了,但墨虎大将军却在城楼下一箭shè穿了一直在城门楼上叫嚣的越夏国副将术尔茨的脑袋,把越夏国气得吐血,墨家军则大大地扬眉吐气一回。
于是攻城战结束后,墨虎连铠甲也没脱掉,身上还浴着血,便与景澄结伴同行,打算挨个军帐都走一遍,好好慰问慰问伤者,以免让将士们寒心。
据说受伤的将士们可以相应地提高伙食等级,阿依心里正想着以她现在比狗还累的日子是不是应该也给加点好伙食,不过转念一想,闻了好几天的血腥味,就算有好吃的东西大概也吃不下,还是算了。
景澄和墨虎进来时两人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角落里正在替高都头缝针的阿依,阿依在跟其他人一同对三皇子行礼请安后,便站起来继续给高都头缝针,也没去留意其他人在景澄和墨虎走到身边时都会满脸堆笑地去奉承时的表情,她的心里在犯愁。
高都头的伤的确很严重,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这斜砍下来的一刀力道却相当惊人,肌腱韧带全部被破坏,伤口深可见骨,就是连最接近伤口创面的骨头亦有粉碎xìng骨折的迹象,这样的伤即使最后痊愈了,也极有可能会对举手抬胳膊等普通的日常行为造成一定的影响。
伤口如此深她至少要缝合小半个时辰。才能将他那已经被砍掉一半的半拉膀子接上。
阿依一边小心翼翼地从伤口的最底层缝合,一边望着手中飞针引线的蚕丝,眉头渐渐拧起来。陷入沉思。还是原来顾虑的那些问题,现在到了战场上则更显突出了,蚕丝的数量不够。
朝廷打仗,能给置办棉线来支持她给伤兵缝合伤口已经是极限了,蚕丝成本贵数量又稀少,她手头的这些蚕丝全都是从帝都带来的,并不是朝廷跟随军粮一起运送来的草yào里的。换句话说,这些蚕丝是她的私有物。她是自己倒贴银子来给这些人做手术。
她承认做出这样事情的自己的确有些蠢笨,这些蚕丝原本她是带来以防万一的,之前并没想到会用在伤兵身上,然而她就是无法眼看着伤者在自己面前呻吟自己却什么也不做。她已经很小心非万不得已的伤势不去用蚕丝,然而饶是如此,在放眼望去全是重伤员的医帐里,她随身携带的蚕丝数量越来越少。
她很懊恼,却又不得不用,她非常希望能找到一款可以代替蚕丝甚至是比蚕丝更为柔软的缝合材料,价钱不能太贵,也不能太过稀有,否则就无法大面积推广使用。然而她想了许久却还是想不出能够替代蚕丝的东西。
她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墨虎和景澄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沾了血污的双手从容不迫地飞针走线,然而那一双眼睛却明显是一半在手术上一半却在神游太虚,然而饶是如此手中的针线竟仍没有半点错针。周围的人更是精光闪闪满眼惊叹地望着她灵活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