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阿依跟着墨砚、墨矾以及众军医准备出发前往邕城战场。秦泊南想了一夜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于是才刚刚风尘仆仆地归来的紫苏也不用休息了,直接被派去跟着阿依远赴前线。
这在墨砚看来简直就是临时反悔,说把人给他照顾,现在却又派了个自己的人,这分明是在耍他。于是在紫苏出现的一刻他的脸色更黑,又开始像万年冰潭一样嗖嗖地释放冷气,把周围的人弄得莫名其妙却又浑身发凉。
秦泊南的心里却比墨砚还觉得yīn沉,因为他看到了阿依正骑着据她自己说是墨砚送给她的矮脚马,还告诉他这匹马的名字叫“春葱”,心里不大自在,他站在马下沉声问:
“你想要马,之前为什么不对我说?”
“啊?”他的声音有些yīn郁,把阿依惊了一跳,只顾观察他的脸色,却没注意到他话里的含义。
秦泊南却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淡淡地问:
“你的东西都带齐了吗,没有忘掉什么吧?”
“没有,我都装好了。”阿依摇着头回答。
“刀剑无眼你要小心,无论发生什么事,保护好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秦泊南轻声嘱咐了句,顿了顿,靠近,压低了声音告诫道,“除非特别必要,否则尽量不要与石冉青起冲突,还有,离柳屹然远一点。”
阿依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拉着缰绳对他说:
“先生,你自己也要担心,肩背别活动得太狠了,还没完全好呢。”
秦泊南答应了。
此时因为墨砚的不耐烦,队伍已经开始准备出发了。秦泊南又叮嘱了阿依两句,便倒退半步,目送她离开。
阿依手握缰绳,催促春葱前行,然而试了几次,春葱却还是站在原地低着脑袋发呆。
墨矾一个没忍住已经笑出声来,被墨砚瞪了一眼,赶忙捂住嘴巴。
阿依满头雾水,用手戳着春葱的后脖颈问:
“春葱,你怎么了,快走啊!”
春葱却不耐烦地晃了晃脖子,似在对她这样没礼貌地戳它表示抗议,接着继续低下头,发呆。
这下连秦泊南都没掌住笑了出来,他忽然发现这匹马发呆的样子竟然与它的主人发呆时极其神似。
阿依连催了两下,春葱却还是不肯前行,始终低低地垂着脑袋似在思考马生。
阿依手足无措又心急,就在这时,墨砚催马倒着退回来。他的玉狮比她的春葱高出一大截,虽然春葱也是一匹好马,可每次被这样比较时,阿依的心里还是会觉得不爽。
墨砚居高临下地弯下腰身,抓起阿依手里的缰绳握在手里,催促玉狮前行。玉狮哒哒哒地撩开蹄子向前小跑而去,春葱被它拉动,这才迈开蹄子小跑步踏地。
阿依满头黑线:“墨大人,春葱是不是有点怪,我怎么觉得它呆呆的?”
“它只是第一次被人骑着不太习惯,等它习惯了就好了。再说你也不怎么会骑马,等抽出空来我再好好地教你。”墨砚半点也不心虚地说。
阿依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秦泊南站在城门内望着墨砚手里牵着阿依的马离开,望了一会儿,淡淡地垂下眼帘。
就在这时,阿依忽然想起来,扭过头冲着他喊了一句:
“先生,我把茶给你放在里间床边的朱漆柜子里了,你别找不到了!”
秦泊南愣了愣,紧接着唇角扬起,清浅一笑,淡淡地点了点头。
墨砚也没有回头,而是直接挥鞭抽了玉狮一下,玉狮得到命令撒开蹄子就向西边狂奔而去,带动着一直在发呆的春葱忽然醒过神来,亮亮地打了个响鼻,跟上玉狮飞一般地驰骋起来。
阿依被吓了一跳,急忙回过头抓紧缰绳,没想到呆头呆脑的春葱跑起来竟然这样快。
马蹄踏过城门外的黄土,溅起一片扬尘。
邕城紧邻大齐国西部的边境,是大齐国国土最西面的一座城池,比起惠州城的古老厚重,这一座城池虽然面积不大,却显得格外沧桑。
土黄色的大石头累积而成的城墙,城外有一条天然的河流形成了保护城廓的护城河。如今的河里已经被越夏国人布满了铁刺网,城墙之上有弓箭手十二个时辰轮守,只等大齐国士兵强行架桥攻城之时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他们shè成筛子。
☆、第二百三十章 墨大大人的威慑力
因为是最后一座城池,所以战况越来越激烈,已经连续五天了,日夜攻城,死伤无数。
阿依在医帐里也同样日夜染血,陀螺似的转个不停,没有半刻时间歇息。
好不容易今日没有战事,浓浓的秋意于大齐国的西部感受得越发强烈,因为邕城附近的风沙极大。黄土飞沙,凛冽劲风,几乎要将营帐吹折了。尤其是晚上,在旋风的怒号和呼啸声中,只听得一阵阵凄苦的声音,像是狼嚎又像是远处的马嘶,甚至还有点像是人们身处在灾难之中的呼救声。
墨砚并没有参与战事的谋划,而是成天坐在医帐里双手抱胸一瞬不瞬地看着阿依,释放出来的冷气连正沉浸在伤痛中的士兵们都感受到了,一号医帐内自此连伤兵们的呻吟声几乎都听不到了。
阿依满头黑线,墨砚这个人若是想有耐心的时候,他的耐心是极好的,竟然能一刻不停地从早上一直看着她到子夜,中途若她不去上茅房,他也不用去,想必现在他的肾气比她要充足得多。
阿依的心里真的想不明白,墨砚根本就不是来参与战事的,那他留下来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想要看着她吧。
他堂堂一个正三品的刑部侍郎,难道公务不繁忙吗,为什么她会觉得他一直坐在这里简直就像是在浑水摸鱼逃避干活似的,就这个样子。皇帝不会扣他的俸禄吗?
不过不得不说,有墨砚这个镇宅大神压着,任何一个牛鬼蛇神都翻不起浪来。阿依虽然知道墨砚脾气不好。许多人都惧怕他,但却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样深深地体会到墨大人强大的震慑力。
他在这里甚至比秦泊南在这里还要管用,无论是哪个御医在他面前都是唯唯诺诺的,半句废话不敢说,竟然惶恐到了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地步,让阿依深深地怀疑这些御医是不是都被他抓进过牢里坐过冤狱,并且还被伺候过了刑部十大刑。
就连身为御医院副院长。平日里趾高气昂时常用鼻孔看人的石冉青,前一秒还对阿依的提议大肆批判。说她是一个rǔ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叫她不要仗着小聪明肆意妄为,吧啦吧啦地数落了她将近半个时辰,中间居然没有两句话是重样的。让阿依垂着脑袋眼角狠抽,心里忍不住猜测石大人在不当大夫之前是不是在梨园楼说绕口令的。
因为秦泊南曾经叮嘱过她尽量不要与石冉青起冲突,现在她与石冉青又没有原则xìng的对立矛盾,所以石冉青说她她也就乖乖地听着,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反正她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至于石冉青是怎么想的,她才不在乎。
石冉青终于逮住了机会,竟然铿锵有力地将阿依骂了个狗血淋头。心情正自舒畅,仿佛终于从一直被秦泊南压制的窘境里找回场子了,就在这时。墨砚从外面进来了。
先是yīn沉地看了石冉青一眼,让他瞳仁一缩,脊背开始发寒,紧接着墨砚走过来,看着他,沉声问怎么回事。
石冉青对着他那张yīn沉得仿佛都能卷出雷暴来的脸。腿肚子转筋,一时竟没回答出来。
墨砚皱了皱眉。眼眸亦沉了几分,再次沉声问了他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