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眼前的两道天坡哪里还有踪影。忽然,满屯子的社员们齐声呐喊出来,这喊声竟比昨日校舍建成更来得热烈。喊着喊着,便有人哭了起来。慢慢地,一传十,十传百,这阵哭声竟聚成海洋。
薛向听得辛酸,却是猜到了原委:这二道坡可是坑苦了这祖祖辈辈的靠山屯村民,此时,这二道坡灰飞烟灭了,几十年积压的辛酸便似失了堤坝,化作眼泪奔腾,一倾而下。薛向无暇、也不愿去安慰这些山民,哭哭也好,有助排遣郁气。更何况,前来相助的子弟兵,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冷落。
“谢谢解放军同志们,实在是太感谢了,若是没有你们,咱们靠山屯的乡亲们,不知道何时才有这宽敞大道啊。没说的,叫战士们中午都去咱屯子吃饭,小野鸡炖蘑菇已经热烫烫地了。”薛向上前就攥住了那敦实排长的大手,一通猛摇。
后面的社员们听着大队长竟这么当着他们的面发瞎,骨子里直冒冷气,正哭得伤心的,也被这话给震住了。他们一帮人齐聚此间,屯子里就剩了一帮娃娃和几个知青在上课,哪有半个人烧火做饭。还小野鸡炖蘑菇已经热烫烫了!俺们自己的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这大队长给拉了过来,哪里的来得菜哟!
薛向现在的说谎功力日厚,当着小两千人就把假话说得震天响,脸皮红都不红一下,真挚的语气,听得那农村出来的排长眼眶都红了。
但见那排长双手紧握薛向的大手,一阵猛摇,语带悲怆:“好,好,多好的乡亲们啊,咱们几十年的军民鱼水情,不就是这么培养出来的么。不过,我先表个态,咱们解放军有纪律,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这是铁律。薛同志,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饭无论如何也不能吃。”
“不行,这坚决不信,谁不知道咱子弟兵最仁义。可也不能叫俺们靠山屯的老百姓被人戳脊梁骨啊,帮这么大个忙,连饭也不吃一口,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薛向一脸的决绝,看得后面的社员们又是一阵腹诽:大队长,差不多啦,再抖,那包袱可就要破啦。
那排长是个实诚人,眼见薛向说得情真意切,似乎觉得不应下,有些伤了老百姓的感情,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薛向又说话了:“好吧,既然解放军同志这么为难,咱们也不能强要你们违反纪律,不吃饭,那喝口水总行吧,要是连水也不喝,说啥,俺们也不答应。”薛向说完,心中猛地打鼓,好险就玩儿露了,这排长也太实在了吧!
那排长见薛向这么说了,长长舒了口气,连说:“喝水行,喝水行,这个不算犯纪律。”
薛向大手一挥,后边抬出一桶水来。那排长领着三十来个战士,每人咕嘟了一瓢水,擦擦嘴巴,连连道“好乡亲们啊”,末了,还要战士们齐齐敬了个礼,才领队而去。
见解放军们远去,薛向才松了口气,后方的社员们见了大队长这般市侩模样,嘴上不敢笑,可眉毛全奇形怪状地蹙着。
薛向见了,哪里不知道所为何事,一边心中叫骂:老子算是枉做小人了,一边喝叱众人开始平整土地。
薛向刚用铁锹拍碎了块西瓜大的土球,就听见后方有人大喊“大队长,出事儿啦,大队长,出事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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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无风卷起三尺浪(1)
当听到松露和蛇掌被抢了,且康桐四人被关进了号子里,薛向的耳朵是掏了又掏,叫喘息未定的老姜再说一遍。老姜也是心急如焚,杀蛇、挖松露,他虽然没去。可松露和脚掌的价值,他还是听老yào子说过的,这么多钱突然没了,搁谁谁不心疼啊。尤其是那松露,大队长说了入队上的公帐,岂不是还有他老姜一份儿。
老姜见薛向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便大着声音,喊道:“大队长,电话那边自称是什么洪山区公安局,说抓了四个诈骗犯,要队上领导去说明情况,令外叫家属拿钱罚款…..”老姜还歹细细jiāo待,眼前陡然一花,再看时,眼前的大队长竞已在十米开外,如风一般,直奔屯子而去。
得了这个消息,薛向简直要气zhà了,终日打雁,今朝却叫雁啄吓了眼,他娘的,抢东西居然抢到老子头上了,都说入乡随俗,这个俗咱爷们儿是说啥也不随了。薛向奔回房间,将那把门m20别进了腰里,军官证也被揣进了腰包。此次前去,人生地不熟,唯一的借助便是手中的这把qiāng,和这张老爷子jiāo待可以随便用的军官证。有了这一qiāng一证,天下大可去得,不信这小小洪山区能翻了天去,更何况,在汉水地区,他又不是真的无可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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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向到洪山分局的时候,已是薄暮时分,半天里的云霞如柳絮一般,驳杂浮躁。乱成一团,亦如薛向此时的心绪。薛向原以为这洪山公安局定是个大局子,哪知道竟是汉水地区汉水市洪山区辖下的公安局,只比胡街区派出所高了半格。两层灰扑扑的小楼有气无力的爬着。门前倒还是挺正规。还设置了岗哨。薛向知道越是这种基层的暴力机关,里面的水就越深越浑,越是无法无天。
果然,刚进大门,薛向就被拦住了。一个歪戴着警帽的老虎皮劈头盖脸地就要薛向登记。便掏出个登记表。又语速极快地报了一堆证件,要薛向拿出一张来证明身份,说着说着,脑袋便昂上了天。可这会儿还没有身份证一说(84年才有)。薛向能怎么证明,难道他这个大队长自己给自己开封介绍信?别扯了!薛大官人此刻心急火燎,哪跟他废这个事儿,一把推开登记表。军官证一晃,也不管他看没看清,收回来便道声“军事机密”,一脚踹开大铁门,便横冲直撞地奔了进去。
薛向自知此时搬出某某公社主任的身份毫无意义,这帮老虎皮才不会在意呢,索xìng他就直接挂上了这军方身份。再说,对付这种暴力机关,还是抬出另一个更暴力的机关好使。更何况,跟这帮能把受害人都抓起来的家伙,一准儿讲不清道理。薛向一贯作风就是:谁不跟他讲理,他就不跟谁讲理。这回,连薛大官人自个儿都挨了抢,他岂会继续讲理?
薛向正要推开局长室,先前的那个歪帽老虎皮便火急火燎地追来过来,边跑边压着嗓子:“别别,别推,里面在开会,千万别推,你一推,我就完…..”
薛向却置若罔闻,再他“完”字刚要出口的时候,径直拧了下扶手。那老虎皮一个加速,就要来捉薛向的手。哪知道薛向耍诈,猛地收回了手,用脚顶开了办公室大门。那老虎皮没控稳身子,一个踉跄,直直撞了进去,啪的一声,摔在了地板上。
洪山区公安局的马栋梁马局长正慷慨激昂的念着文件,门突然被撞开了,又有人跌了进来,将他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感觉给搅得四分五裂。马局长啪的一拍桌子,正要骂出声来,薛向便大步走了进来。见了薛向昂首直入,马局长彻底火了:什么时候,老子的办公室成了菜市场了,连乡下卖菜的刁民也能昂首而入?
你道马局长何以这般想法?原来,薛向今天浑然没了平日的佳公子造型和英俊青年军官形象。今天,是靠山屯收拾二道坡的日子,他大队长带头参加劳动,再穿那几件衬衣,军裤、皮鞋显然不合适了。他就东一件,西一件,在屯子里东拼西凑,凑出了这么套装备。因为走得匆忙,他压根儿没来得及更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