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以后游人渐渐散去,何田田跟着孙立白下楼宵夜,客栈大堂里坐了不少人,穿着蜡染长布裙的文艺女青年和胸前挂个单反的文艺男青年,跟商量好似的一对儿一对儿。
老板娘过来沏茶,面色淡定,何田田倒有点不自在,总觉得自己头没梳好裙子没抻平,眉梢眼角还有春意残留。
孙立白明显没她想得多,点着菜单点了两个菜,又询问地看她。
“随”何田田硬把后面那个“便”字吃了回去,哽得她打了个嗝。
“没事吧?”孙立白微微皱眉,伸长左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右手递茶。
何田田接过来刚要喝,突然觉得不对——这是孙立白的杯子,他刚喝过一口!
她苦笑着把杯子放下,换了自己的快要满溢的茶杯,只是心里滋味实在太复杂,以至品不出喝到嘴里的茶水是什么滋味。
他什么意思?或者他没什么意思,是她又想太多?
何田田埋头喝茶,偷偷翻起眼皮撩了孙立白一眼,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只手机,正盯着屏幕若有所思,搁她背上那只手仍然无意识地上下抚摸。
“怎么?”何田田问,“手机没电了?”
她认出他拿的也是五代目的街机,没电是常态,如果他没带充电器可以借用她的。
孙立白死瞪着黑屏好一会儿,如果不是表情古怪,何田田会以为他把手机屏幕当镜子照他摇了摇头,假装没事人一样地又把手机揣回兜里。
夜宵出乎意料得丰盛,何田田尤其喜欢两道菜,一道是完全吃不出羊肉味道的腌羊肉,一道是据说本地特产的姑嫂饼,咸脆酥香,她一边称赞一边不停口地吃了好几个。
跟她相比,孙立白显得食欲不振,每样菜尝了尝便放下筷子看着她吃。被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何田田先还顾及形象,后来一想,床都上过了现在谈形象会不会太晚,干脆就当他不存在。
”请问,“邻桌那位穿着蜡染长裙的漂亮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眼角也不斜向何田田,只朝着孙立白嫣然一笑,”请问你知道水上剧场怎么走吗?“
何田田不作声,虽然她眼尖地瞄到了姑娘裙袋里露出的地图。整盘羊肉排骨还剩最后最大的一块,摆在光溜溜的白瓷盘里甚是打眼,她犹豫着不好意思下手。
孙立白侧过身去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瓷盘轻轻一抖,那块羊排腾空而起,划过一道标准抛物线,正中篮心——跳进了她的碗里。
何田田:”“
那姑娘:”“
孙立白的左手仍搁在何田田背上,五根长长的指头伸直了又舒舒服服地蜷了蜷,看样子完全没有收回来的想法。
问路的姑娘又等了几秒钟,这几秒钟里她的表情变幻多端,可见心情很复杂,何田田觉得自己完全能够理解。
最后她默默转身离开,何田田安静地啃着羊排目送她的背影,孙立白用右手拎过茶壶,替她添满热茶。
外来的游客带着满腔被挤出来的怨气拖着两条沉甸甸的腿散去了,住在景区内的人们吃饱喝足,这时候才踏着夜色慢慢地蹓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