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不得不再次踏上寻找工作的路,她这种人生是没有时间去等待悲伤被消化的。
这次她学聪明了,不再去那种看起来就会欠薪的地方。于是她终于知道原来找一份称心的工作是不容易的。
一大早她先乘车到市中心,在那里买份印满招聘广告的报纸,然后坐在路边,用红笔圈出自己可以胜任的工作。她不知道自己适合哪种职业,但无非是服务生c售货员之类需要年轻女孩的行业。像她这种既没学历也没一技之长的人,只有应征那种职业才更靠谱一点。她知道今天会过得很艰难,但她并不打算退缩。她现在是在一条狭窄的道路上行走,除了硬着头皮往前冲她没有别的选择,损失一天就是在损失她的生命,今天她必须要找到工作。
可这很难很难,第一她年龄不够,第二她学历不行。好一点的工作地方都要求应聘者是高中以上学历,甚至有的地方找个服务生也会要求大专学历。可她才初中毕业,她只有十六岁。
应征的第一项工作是一份商场导购员的工作,薪水并不高,但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试试。
她来到目的地,往来穿梭的人流令她胆颤,但这次她表现得很勇敢,通过向门口的服务人员询问得知人事部的位置,摸索着找过去,敲开门,一名肥胖的中年男人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这时抬起头,冷冷地打量她。
“您好,我是来应聘导购员的。”槟榔说。
男人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问:“你的简历和毕业证?”
槟榔听了,连忙将他要的东西放在桌上。男人拿起来只看一眼,就皱眉说:
“这样不行,初中毕业,才十六岁,你应该再在学校多待一阵。更何况我们要的是高中以上学历。”
“我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所以我必须出来工作。”槟榔努力为自己解释,希望得到一点同情,“而且招聘广告上说如果人好的话,条件可以适当放宽。”
“你以前做过导购吗?”
“没有,但我一定会认真工作,我一定会很好地工作。”
“这不行!你既没学历也没经验,我们不能录用你,你出去吧!”男人不客气地说。
槟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感觉十分难堪所以脸通红,只好说一句:“那打扰了。”
她急忙逃了出去,跑到商场外的大街上去透气。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她的手脚因为加快的心跳变得有些麻木。她从报纸上划掉她圈下的第一份工作,她遭到了严厉的拒绝,还听到一些有的没的,这让她既难过又恼火。他说的简直是废话,如果她还能读书的话,傻瓜才会跑到这里来听他训话。虽然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仍然很失望难受。她努力使自己振作起来。
她紧接着去了第二站——一家大超市,那里在招促销员。
她到达那里,找到办公室的大门,在外面停留了好一会儿,想好应对的所有台词,这才敲门,在得到允许后进去。
同样是一名主管,他年纪稍大,两鬓已经斑白,但他却比前一个和气得多。他诧异地看着她进来,问:
“你有什么事,小姑娘?”
“我是来应聘的。”槟榔鼓足勇气回答。
“真不巧,我们这里已经不招人了。”老先生遗憾地说。
“什么?怎么会?”槟榔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刚刚在门外想的话全忘了,“可报纸上还登着”
“我们人已经招满了,你还是去别处试试吧。”长者和气地说。
槟榔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尴尬地走出去,带上门。
外面的阳光很足,她刚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就已经汗流浃背了,她像个逃兵一样地沮丧。就在这时,当她路过一家中型饭店时,忽然注意到玻璃窗上贴着的一张招聘告示,上面注明需要招聘的员工类别很多。她心里一动,想这么大的地方应该不会欠薪吧。她站在门口看那告示看了很久,也徘徊了很久,后来她顺着玻璃窗望望里面的食客,终于下定决心,走进去。
“欢迎光临!”一名女侍者迎上来笑问,“一位吗?里面请!”
“不是,我是来应聘的,请问你们这里招服务员吧?”槟榔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应聘啊。”服务员的笑容怠慢下来,可还是笑笑,“你去后面,那间是经理室,你进去就行了。”
“哦,谢谢啊!”槟榔点头哈腰地笑说,快步走过去,脸上兀自有点发烧。
她来到那扇门前,轻敲了敲,里面应声,她便推门进去。一名黑胖的中年男人穿着白衬衫坐在办公桌后,麻子脸,并且满脸横肉,脖子很短,圆滚滚的像一团黑色的肉瘤。
“您好!”槟榔怯怯地道,“我是来应聘服务员的。”
“应聘啊!”胖子笑眯眯地盯着她的脸蛋,“坐下吧。”
槟榔礼貌地微笑,在桌前坐下。胖子问:
“今年多大啦?”
“十六岁。”
“十六岁?这么小就出来打工!”
“哦。”她有些困窘地笑答,“家里条件不太好”
“我们这里月工资一千三,有提成,每周轮休一次,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胖子笑问,“你家住哪儿?”
“在中山公园那边。”
“啊,那离这儿不是很远。”胖子用一对小黑眼睛笑笑,“你想来这里上班吗?”
“当然想!”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觉得自己好像被录用了。
“那你明早十点来上班吧。”
“好!好!”槟榔连说两声,眼里放出喜悦的光芒。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胖子在她身上转转眼睛。
“我叫苏槟榔。”槟榔兴奋地回答。
“名字真特别。那明天来上班吧。”
“好!好!谢谢您!”槟榔与其说是站起来,不如说是跳起来,她大大地笑着,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她这么快就又找到了工作,一月一千三,比从前多得多!
苏母已经正式开始了卖水产的生涯,每天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让从没吃过这种苦的她总是疲惫不堪。饭吃不好,活儿又累,还有那浓重的鱼腥味弄得她浑身都不干净。再加上下班时间晚,公交车差不多都收车了,她只能乘坐尚未收车的公交车回来,在离家两站的地方下车,然后步行走回家。因为对她们来讲,坐出租车是奢侈的。
因为家里没有淋浴器,所以只能用水盆倒水在厕所里冲冲身子。每天晚上当母亲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时,槟榔总能闻到一股鱼腥味,这时她就会开始辗转反侧,心里乱七八糟。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自己需要过多久,会不会过一辈子。她偶尔会想,像她这种年轻的女孩年轻时可以去当服务生c营业员,那如果到了母亲的年龄呢,既没学历又没一技之长,她恐怕也只能去刷盘子卖带鱼了。
这是一种很悲惨的轮回,一种很悲惨的前进。年轻时当服务员,中年时去刷盘子,老了以后去打零工,她一辈子也只能在这种日子里转圈,做着超负荷的工作,挣着交了房租就剩不下几个子的薪水。也许她将来也会结婚,找一个和她的条件差不多的粗俗男人结婚,生孩子c洗衣服c做饭,还要受那个男人的殴打,忍受着他找一个远远比自己还不如的女人做姘头。最后男人一不高兴挥挥衣袖走人,她要独自辛苦地抚养孩子,而她这样的条件去抚养一个孩子,恐怕将来她的孩子也就和她现在的样子差不多。
每每想到这里,槟榔的心就会很堵。这对她这个年龄来讲是一种超负荷的思想,可她不得不去思考这种现实的问题。她是个敏感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对某些事会很怕。看母亲的命运看多了,她就会很怕自己这辈子也会变得像母亲一样,或者比母亲还惨。
但她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每每想到一半,也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再想。毕竟她还要过现在,毕竟她还要去做服务生。她去做自己的新工作,在上班的第一天早晨,她告诉自己的母亲:
“我换工作了,在餐厅端盘子,一月一千三。”
“哦。”苏母吃饭时没精打采的,“什么时候上班?”她没问女儿为什么会换工作。有什么好问的,一千三和一千,当然选一千三。
“今天。”
“这么快?”
“哦。”槟榔喝一口滚烫又无味的白粥,“所以我每天会回来得晚一点,那边需要坐车。”
“在哪儿啊?”
“在人民广场那边。”
“晚上回来时注意点,走大道。上楼时看着点,那么晚实在不太安全。”苏母嘱咐女儿,但并没阻止她去工作。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在外工作是件多么辛苦的事,赚钱是件多么艰难的事。
“好。”槟榔答应了。
她终于开始去做新工作,虽然早晨吃的那点粥让她一上午都觉得很恶心,可其他事还算顺利。她的老板——也就是那个黑瘤子似的男人发给她一套工作服,并顺势在她的肩头拍了拍,笑说:
“好好干啊!”
“是!”槟榔笑道,露出很天真的微笑。虽然她是个早熟的女孩,但毕竟涉世不深,对很多事她都还在摸索阶段。
这是一家火锅店,但客人并不是很多,除了晚高峰时会多些人,其他时间基本都是空闲状态,因此这份工作并没有想象中的累。平常她只要站在那里等客人,或者跟其他服务员玩一会儿,有客人时也总是其他服务生去迎接,只有在晚上时才会轮到她帮客人点几道菜,点的菜也不多,所以不会手忙脚乱。
她很满意这种工作环境,初来时,她因为性格文静很快就和其他女服务生交了朋友,这里清一色的女服务员。且因为长相甜美,后厨的两个男孩子也喜欢接近她,跟她一起玩。在这里工作的人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就二十出头,和她同龄的有好几个,不过都是外地人,他们都住在宿舍里。不知为什么,槟榔自己从没听过宿舍一说,可她又不敢问老板太多。
老板对她也很好,特别关照她,会在她忙着端盘子时走出来笑着问问她:
“做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很好。”槟榔笑答。
“好好干!”他说,并在她的腰间拍一下。
她曾经侧面打听过这里有没有欠薪的事,回答是没有,因此她放下心来,轻松地工作。可在这里一个星期后,她听到的另一件事却让她有点心惊胆寒。听店里的一个女孩说,这里的老板是色狼,总会有意无意地对女孩进行性骚扰,还会偷看女孩换衣服。
槟榔听了之后有点害怕,可半信半疑。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她也不能因为这种谣言辞了工作。于是她偷偷观察过,换衣服时也特别小心。她并没发现老板会偷看女孩子换衣服,但她的确发现一些不规矩的举动,比如他喜欢在说话后拍拍女孩子的屁股,然后哈哈笑着看她们因为紧张而一阵颤抖的反应。
槟榔心里很害怕这种事会落在自己身上,她忽然觉得老板对她的关注好像并不是善意的。在她工作的第八天,那天上午就在她给茶壶添水时,老板走过来,黑黝黝的脸上在发笑。
“槟榔啊,你今天特漂亮!”他咧开嘴,露出一排黄牙对她说。
槟榔勉强笑笑,觉得这种言辞是种骚扰。她端起茶壶想走,就在这时,老板的咸猪手忽然在她的屁股上拍一下:
“好好干啊,小丫头!”
槟榔当时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差点没掉眼泪。可她不知该怎么办,她犹豫不决,没想好是该继续留下,还是因为被老板拍了屁股而甩手不干。毕竟她已经荒废掉四个星期,时间在现在来说比她的命还要宝贵,她觉得自己至少该撑到发薪日。
可也就是这种犹豫不决,给她带来一场不小的危机。
就在新工作做到第二个星期的时候,一天晚上,店里打烊准备下班时,老板突然从办公室出来对要走的众人说:
“苏槟榔!苏槟榔!你过来!过来!”
槟榔吓一跳,忙过去。而其他人见没叫他们就都走了。
“你跟我进来。”老板对槟榔说,转身走进办公室。
槟榔心里有点怕,可她又没别的主意,只好跟他进去。办公室小而窄,还有一股怪味。
黑胖子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只信封塞给她,笑道:
“拿着,这是给你的,打开看看。”
槟榔狐疑地接过来,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是五百块钱。她惊讶地望向黑胖子,这时警觉地发现他就站在她身边离她很近,她的心霎时开始扑扑乱跳。黑胖子自顾自地笑说:
“我知道你家里困难,所以这些钱都给你,只要你肯做件事。”他说这话时手已经摸上槟榔的臀。
槟榔吓坏了,将钱扔在桌上,躲开他的手大叫道:
“我不要!”转身就想跑。
“你往哪儿跑?!”黑胖子终于原形毕露,他从后面拦腰一把抱住她,将她的整个人提起来,“不要你也得你要!”他将槟榔一把按在那张桌上,上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救命啊!”她拼命地挣扎,连踢带踹,可她的力气远远不够,“你放开我!”
“你还叫!我让你叫!”黑胖子狠狠在她脸上扇两巴掌,“叫啊!你叫啊!越大声越好!”他浑浊的眼球里闪着兽欲,手开始解槟榔的牛仔裤。就在这时,槟榔终于趁他分神之际抓起桌上的笔筒向他的头上砸去,然后拼命蹬开他,跳起来就跑。她心里害怕极了,只想快点跑出这间屋子。没想到手刚沾上门把手,黑胖子从后面一把拽住她,用力向后拖,狠狠地将她摔倒在地,肥硕的身躯重重地压住她。
槟榔放声尖叫,奋力挣扎。黑胖子用力掐她的脖子,撕扯她的衣服,用黄黄的牙来咬她的嘴唇和脖子。她闻到一股令她作呕的烟臭味和汗臭味,觉得一阵恶心。恐惧和反抗已经让她快没力气了,就在她近乎绝望之时,忽然想起来在他凑近的嘴上狠狠咬一口,“肥猪”一声尖叫,像要被屠宰了一样。槟榔趁势用尽全力推开他,连滚带爬地开门跑出去。就在她刚出门时,黑胖子扑上来抱住她,用力将她往里拽,槟榔下意识用手肘狠狠地对准他的肚子一击。黑胖子因为疼,手一松,槟榔回过身抬起脚对着他的胯下全力一踢,这一脚可不轻,黑胖子差点没被踢死,捂住命根子直叫。
槟榔赶紧转身兔子似的跑出餐厅,一直跑出好远,直到跑不动了才停下来,连连喘气。身上还有那个人的唾液,她又恶心又害怕。她为自己受到的灾难感到羞辱愤怒,这愤怒令她为自己感到伤心。她的心跳还是很快,她咬着嘴唇屈辱地哭起来
那一晚她回家后拼命地擦洗身子,她不敢告诉母亲,也不敢告诉任何人,更不敢报警把这件事宣扬出去。第二天她没去上班也没去要工钱,她知道黑胖子是不会付给她薪水的,她去了也只有被赶出来被羞辱的份。母亲上班后她在家里躺了一天,有点恶心。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只是被猥亵,没有被强奸。吃一堑长一智,女孩子独自在外不要穿裙子的说法的确是正确的,那天她侥幸穿了长裤,间接地也算是帮了她一把。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总是害怕被男人强奸,那件事在她心里形成一道阴影,虽然对她的影响不是很大,但确实影响了她的心,也让她对男人更加厌恶。
郁闷与无助在那时压制着她,可她还得活下去,她只好又出去找其他工作,坐车到市中心拿着招聘广告到处求职。
这次比上两次都惨,她先去一家百货公司,结果当她想好自己的回答内容前去敲门时,敲了好久,才尴尬地发现里面根本没人。
她只好又倒两趟车去一家川菜馆应聘服务员,可刚进去,老板就像赶乞丐似的摆摆手将她赶出来,告诉她他们已经不招人了。
她只好再倒两趟车回来,那时已接近中午,阳光的热度开始加强,照得在街上奔走的槟榔很是沮丧。午饭时间,不少写字间的白领出来到餐厅去吃午饭,她们在她身边说笑着经过,谈笑风生,轻松自在,这让槟榔很羡慕。也许她一辈子也过不上那种安定的生活了,不,也许她根本连工作都找不到,只能活活饿死。想到这里,她既难过又着急又无可奈何。
她心烦意乱,因为没有太多钱,只好去买个素馅包子当午餐囫囵吞下,然后继续踏上求职之旅。然而她连续跑了四家,却没有一家是让她顺心的。其中有一家是一家超市招收银员,她去的时候老板倒是什么也没要,只是问她:
“以前做过收银员吗?”
“没有。”槟榔老实回答,“不过我做过服务员,也卖过衣服。”
“那是两回事,我们需要有经验的收银员。”
“可广告上没写需要经验。”
“就算没写你也该知道,我们可没时间培训你。”
一句话把槟榔噎得语塞,她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
接着她又去另外一家,那家的招聘地点在一间写字楼里,招聘的人倒什么也没问,开口就要她交二百块钱押金。她觉得他们像骗子,就说自己没钱,要和妈妈商量,便赶紧跑了。
第三家更让她觉得晦气,是在一间酒店里,又是前一次那套。这次他们居然说他们要找的不是服务员而是女公关,交五百元介绍费,就可以让她月薪一万。跟她一同应聘的还有几个刚从农村来城市的女孩,她见此情景,二话没说赶紧跑出来,再也不敢去那附近了。
前几次的失败令她懊丧至极,而让她恼火的是最后一次。一家俱乐部,拿她的学历做文章。老板脚放在桌上,嚼着口香糖,首先问:
“你的学历是什么?”
“我初中毕业。”
“我们不要初中生。”老板说。
“可我会很努力地工作的!”槟榔勇敢地推荐自己。
“我们这里需要本科毕业的大学生来服务,那样我们的俱乐部才会更有素质。”老板嚼着口香糖道。
槟榔当时就火了,他以为他这里是钓鱼台国宾馆啊!她一把夺过自己的简历,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时整个下午都过去了,黄昏时分,火烧云点燃整片天空。槟榔觉得自己都快累死了,她的脚又酸又痛,她的胃被中午那只包子撑得难受极了。一天的失败经历让她懊恼万分,她的希望c精力c热情已被消耗得一点不剩。这是她最具毅力的一天,然而这份毅力却并没有给她带来成功。在失败的阴影下,她开始对这个世界失望。她觉得这座城市已经将她排除在外,它的繁华并未打算赋予她什么,相反它却一直在将她的整个人消耗着。她的一切希望都没了,这时的她是那么地孤独与无助。她太累了,于是决定回家去,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地方好去了。她现在只认得回家的路。
第二天的求职结果和第一天一样,不是因为年龄小,就是因为嫌弃她两个星期就没了工作因此经验不够,再不就是学历不高。因为她太老实,不会说谎。
第三天晚上,夜幕降临时,她依旧夹着被画满红圈与红叉的报纸垂头丧气地准备回家。心是麻木的,她不再有希望,近乎绝望。
就在她走向公交站的途中,转过一条街时,猛然一抬眼,却发现路边一家二层的鲁菜馆门口正贴着一张红色的招聘启事。她的心里一亮,透过大玻璃窗往里面看,里边的客人很多,比从前那家饭店好上百倍,客人简直是爆满。生意那么好,这让她很心动。一种绝望的冲动突然驱使她,仿佛是垂死前的挣扎,她呆站了一会儿,忽然一头扎进去。
老板是一名四十岁的女人,这让槟榔十分高兴。她先要来她的身份证看看,然后问:
“你十六岁?”
“是。”
“本地人?”
“对。”
“家里困难吧?”
“是。”
“以前做过服务生吗?”
“做过,在一家火锅城。”
“哦。”老板没问她做过多长时间,这让她稍稍放心。
“我们这里本地的没有宿舍,不过有两百的房补和五十的车补,月薪一千六,有提成,满勤奖五十,会算工龄。早上十点上班,晚上十点下班。一周轮休一次,试用期半个月,包两顿饭。至于工钱,试用期我们只给八百,等试用期满,决定继续录用你,你才会和正式员工一样。”
槟榔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想到自己被录用了,有提成c满勤奖和试用期,听起来好正式!老板又是女的,再也不会出现原来的情况了!
“你要是想做,明早十点过来。”经理接着说。
“是!”槟榔的嘴一下子咧开了,“我一定会好好干!谢谢您,那我先出去了!”
经理点头,槟榔立刻退出去,带上门。
她一路飞奔下楼,满心兴奋地跑到街上,刚刚的疲惫一扫而光。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得到这么好的工作,正规又正经,一月一千八,还可以拿提成奖金,这对她来说,她觉得好多好多。她的希望又从心底跑出来,虽然她只成功一小步,但她仍然很开心,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的。周围的一切一下子变得那么美好,风的味道好闻极了。她觉得,这是她十六年来最有成就感的一天,她似乎看到希望正在前方向她招手。黑绸般柔软的天空中她的启明星又一次亮起来,愉快地朝她眨眼睛。她望着它,心中顿时如打翻五味瓶,一时间酸c甜c苦c辣c咸交织在一起,那刺激的味道一下子激起她眼角的泪花
次日一早,她早早起床,胡乱吃口饭,就出门去坐上拥挤的公交车。她心里有点紧张,担心自己在未来的工作岗位上会否适应,能不能将工作做到得心应手,毕竟那家餐馆看起来就和她原来呆过的饭店不一样,规模很大,让她心里有些不安。不过她打定主意,只要自己凡事小心,处处谨慎,就不会出太大的岔子。她将头扭向窗外,看今天湛蓝的天幕上柔和晴朗,灿烂的骄阳正在努力放射着万丈光芒。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在今天亮堂了不少,一种崭新的希望从心底油然而生。她重新给了自己一个很大的希望,这让她无论在何时想起,都会觉得踏实,勇敢,又充满期盼。
车子很快到达目的地,她跳下车,向临街自己的新工作地走去。这时餐厅已经开了,人们都在里面打扫,见她进来全盯着她。一名小伙子急忙跑过来说: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还没营业。”
“不是,是老板叫我来的,我是来上班的。”槟榔忙道。
那人看她一眼,让路放她进去,她就上楼去敲开经理室的大门。幸好经理没忘记她,给她签份合同,又把她带下楼,喊声“杨明”,刚刚拦人的小伙就过来了。
“这是新来的服务生。杨明是我们这里的领班,他会带你。”经理说完,转身上楼去。
槟榔只好开始观察自己的这个新上司,她从前工作的地方没有领班,可这里有领班,更说明这里很正式。领班穿着深蓝色制服,身量不高,很黑很瘦,发型时髦,有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杨明问。
“苏槟榔。”
“槟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