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轮休之日,外面的天气很冷,封得不甚严实的窗户已蒙上一层寒气。
槟榔起床后穿上厚厚的毛衣,随便吃了点鸡蛋,就扎起头发,将绿茶粉敷在脸上做面膜,然后摆好大盆洗床单。床单太大洗不动,她只好将它们一股脑儿浸在水里,倒上些热水,撒上洗衣粉,穿着水靴在盆里踩。这是在韩剧里学的。正踩得起劲,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她也不知道是谁,只好水淋淋地从盆里出来到门边去。透过门镜一看,吓她一跳,康进正站在她家门口。
门又被敲响两下,他在外面说:“槟榔,我知道你在家!”
槟榔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撇撇嘴,回去把面膜洗掉,脸因为冷水的冲洗而变得通红,也不化妆,就那样邋里邋遢地去开门,然后用身体堵住门口,问: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已经送你回来好几次了。”他笑说,夹着一只大盒子。
“我是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间。”
“我送你回来时就知道了。”他笑道,“你不会打算一直让我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吧?”
“我家没人,你不能进来。有事吗?有事说事,没事就走。”
“你在生气吗?”他仔细观察她的脸,笑问。
“我干吗要生气?”她眉一蹙,觉得他很自以为是。
正在这时,只见楼上出去买菜的老太太从底下走上来,见到这种情形,就笑说:
“槟榔,家里来客人啦!”
“哦!”槟榔讪讪地笑,“王奶奶,去买菜啦!”
“哎!”王奶奶笑着,上楼去了。
槟榔从她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发现康进正看着她似笑非笑,便不高兴地问:
“你看我干吗?”
“还不让我进去吗?这时候出来的人会越来越多。”
槟榔瞪着他,无声地站了半分钟,才说了句:
“我希望你别有别的想法。”转身进屋去。
康进笑笑,跟着她走进去,关门。里边很冷,门口算是一个门厅的地方,右面墙下放着一只很大的书柜,上面全是花花绿绿的书。前面的水池下放着大盆,地上湿漉漉的。用作厨房的阳台的窗户上布满寒气。他细细地打量着架上的图书,这时她从里间探出头来问:
“你在干吗?”
康进就进入里间。单人床已经卖掉,留出很大的空间。房间右边一张双人床摆在窗下,床脚则是一张电脑桌,上面放着唯一比较值钱的电脑。房间左边的墙下摆着破旧的电视柜和一只双门衣柜,一面穿衣镜放在门边。房间的墙上全是梁雪贴的明星海报。屋里虽然有一台空调扇,可室温仍然很低。槟榔对他说:
“随便坐。你有洁癖,我就不给你倒水了,这里没茶也没咖啡。”
“没关系,白水也可以。”他打量完狭窄的房间,对她笑道。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看他一眼,只好出去倒水。
康进在房间里转了转,拉过槟榔的椅子坐下。她端着水杯回来放在桌上,他笑道:
“谢谢。我终于知道你家是什么样子了,除了冷一点,和我想象的差不多,书最多,家具最少。”
“因为是租的房子,所以没空调。没想到今年会这么冷。你坐坐就回去吧,你不适合呆在这里。”她露出瞧不起他是有钱人的表情。
“别一副你能比我吃苦耐劳的模样。”他依旧温煦地笑道,“你这里可比我上大学时住的公寓大多了。”
“你也别一副好像我多不知足的语气,如果我现在是在上大学,住地下室我也无所谓。”
“那你是同意我的提议了?你对你现在的居住环境也不满意。”
“我就算再不满意,也不会给你做情妇,你还是死了心吧。”她对他说,“如果你没事的话,坐坐就走,我没时间招待你。”说完转身要去洗衣服。
“我有礼物送你。”他见她要走,就站起来拉住她,从床上拿起带来的大盒子塞给她。
“这是什么?”她莫名其妙地问。
“打开看看。”
槟榔就把盒子放在床上,打开后不禁倒吸一口气,拿出来展开,居然是一件昂贵的白色貂皮大衣。
“喜欢吗?这是从香港带回来的,很适合你,你试一下。”康进认为她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女人都喜欢貂皮。
槟榔却把衣服折起来,冷淡地说:“我不穿貂皮大衣。”
“为什么?”他眉一扬,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我不喜欢把动物皮穿在身上,极度讨厌。”她严肃地说。
他想了一会儿,笑起来:“哦,我忘了,你是动物保护主义。”
她冷哼一声,把盒盖盖上,说:“走时别忘了拿走。”
“这是给你买的,我又不能给别人。你留着吧,不喜欢就送人,随便怎么处置。”
“我不要,你随便送谁吧。反正你有那么多女人,给谁不行。”
康进便沉默下来,看了她一会儿,问:
“那天在街上碰见,你怎么就那么走了?”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和你打招呼?那你身边的那个一定会杀了我。”槟榔不以为然地说,“还有,既然你已经有情人了,你还来找我干吗?我说你是不是眼神有问题?她长得多漂亮,至少比我好看,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你想找新鲜也不至于找我吧?你是实在太无聊了,还是你的审美观有问题?”
康进观察她,笑问:“吃醋吗?”
“吃醋?”槟榔好笑地道,“你不会以为我爱你吧?”
他敛起笑容望着她,顿了顿,说:
“她跟我在一起四年了,三十岁,从前是模特。”
“我欣赏你的坦白,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不痛不痒地问。
“她不代表什么。”他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和女人从来都是互惠交易,女人在你眼里不过就是一种能让你业余时间享受生活的消遣。可你没看见吗,我既够不上沉鱼落雁,也不是闭月羞花,我没她们那种本钱。”
“这个由我来决定,只要我喜欢你就行了。”
“可我不喜欢你。你是个怪人,没有感情c有洁癖c莫名其妙c心思复杂。我不了解你,也不想了解你。和你在一起一定是一件非常累的事。再说你比我大三十二岁,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不想成天去猜你在想什么。如果我和你在一起,短时间内我可能只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但我必须要把你当成全部来研究。所以别说你想让我给你当情妇,就算你和你太太离婚娶我,我也不干。你要是没别的事,坐坐就走吧,我还忙着呢。走的时候,别忘了把你的东西也带走。”她说完,出去继续洗衣服。
康进并未生气,只是回味着她话语的余音,然后笑了。他四处看看,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翻开,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仔细查看,原来是一本记录家庭收入支出的账簿,账目极为详细,每笔进账和支出全部记在上面,里面还有买卖基金c黄金和国债的详细记录。他觉得惊讶,起身走出去,问:
“这是你的吗?”
“嗯。”她正在盆里踩来踩去,说,“谁让你拿的?你不知道到别人家里是不能随便翻看别人的东西的吗?”
他并未理会她的话,而是问:
“这上面写的黄金c基金和债券都是你买的?”
“是啊,怎么了?”
“谁教你的?”
“教我什么?那些东西银行就有卖,我有理财顾问。买黄金是看电视看的,网上也有教怎么买黄金。最近金价涨得很厉害。”
“谁教你记账本的?”
“这还用谁教吗?一共就那么点钱,不精打细算怎么活?”她好笑地反问,低头狠狠地踩床单两脚。
“你在洗什么?”他这才注意到她的行为,微怔,问。
“床单。”
“你怎么这么洗床单?怎么不用洗衣机?”他走过去。
“没有洗衣机。”
“干吗不买一个?”
“这屋子里多放把椅子都成问题,买洗衣机,往哪儿放?”
“那你为什么不租一间大一点的房子?”
“当然是因为租金便宜,难道还能是因为我喜欢吗?”她哭笑不得地说。“麻烦你让让,别弄脏了你昂贵的西装,我可赔不起。”
他退后一点,望着她,顿了顿,问:
“你家里几口人?我看里面就一张床。”
“现在是两个,我和我妈。”
“你父亲呢?”他追问。
她抬头看他一眼,生硬地回答:“不知道。”
“哦。”他就没继续问,仿佛明白了什么,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到门厅的书柜前,看了看,又打开白炽灯,仔细地看看,问,“这些书全是你的?”
“嗯。”
“你有这么多书。看的书真杂。”他望着花花绿绿的书皮,说,上面哲学c历史c古典文学c现代小说c古文c诗词和歌赋等各种分类的书都有一些,“还有这么多心理学的书,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心理学。还有《孙子兵法》c《诸子百家》,这些你都看过吗?”
“看过,不过看完也记不住。”
这时,他从书柜最底层居然找到一排关于投资和理财方面的书。他抽出一本《教你做股神》,蹙眉笑问:“你还买股票?”
“没买过。”槟榔看一眼他手上的书,“我没钱也没那个胆。”想了想,她看着他问,“你会买股票吗?”
“我做的就是金融加地产。你想学吗?和我在一起,我就教你买股票。”他含笑。
“切!”她继续踩她的大洗衣盆,“我才不稀罕!”
“给你机会你都不要,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我教他们我都不肯教。”见她没搭理他,他继续翻看其他书籍,“这里怎么还有《表演学》?你想当演员?”他惊讶地问。
“那不是我的,是以前和我住在一起的一个姐妹的。我跟她从家那边一起来到这儿,她一心想当演员。”
“这个本上的‘梁雪’吗?”他晃晃手里的账本,“她人呢?”
“一个娱乐公司的董事看上了她,她去当演员了。”
“她可比你开通多了。”康进笑道。
“她需要一个人帮她成名。她参加过选秀和应聘,可那些人不是想占她便宜,就是因为她没钱把她挤下去了。可她很有天分,她天生就适合去当明星,所以有机会当然要抓住。”
“你想做明星吗?”
“不想。”
“为什么?漂亮女孩都有过想当明星的梦。”
“我和她们不一样,我不会做那种不切实际的梦。我很现实的,我没那种天分,就算有人把我捧上去,早晚我也会摔下来。再说我不喜欢让人只关注我的容貌,我觉得如果别人只关注一个女人的长相,那就是在变相地说她是个白痴。”
康进闻言,笑意盎然,停了一会儿,问:
“这么说你朋友现在已经是明星了?”
“应该算是一个比较有名的演员了。”
“是谁?”
“这怎么能告诉你,万一你去爆料怎么办?!”她笑看他一眼。
“你们一起过来,应该算是同甘苦共患难,怎么她成名以后也不来帮你一把?”他忽然这么问。
“就算成名,我想做那个行业也是很辛苦的,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况且我不用她帮我,这是两回事。在困难时期在一起那是一种一种相互依靠的感觉,飞黄腾达后就没必要再凑在一起了。我可不想影响她的发展。再说和一个知道自己过去的人总黏在一起,其实不是好事。我还是很想她,她也很想我,不过只是在心里想想。我可不认为用感情去要挟人家帮你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你不会知道的,那是一种微妙的关系。”
康进望着她,没想到她有这种论调。
这时槟榔从盆里跳出来,一双水靴湿漉漉的。她弯腰去把盆里厚重的床单捞出来,用一双戴手套的手努力要将其拧干,扔进水槽里。康进见状道:
“你这么洗衣服不累吗?女孩子这样搞不好会生病。”
“我没那么娇贵。有时候我倒是想让自己晕过去,可晕不过去。我妈用手洗一辈子衣服也没怎么样,我们有自己的活法。”她说着将自来水扭开,冷水哗哗地流入水槽。她开始投床单,然后用力拧干。
康进看在眼里,突然进屋去,回来时外套已经脱掉。他伸出一双因为常年保养而相当细腻的手,无声地接过她手里的床单,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开始在冷水里漂洗。她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推他:
“你干吗?现在是冬天,水可凉了!”
“我帮你。”他淡道,“你一个女孩,本身就是寒性体质,这么凉的水在冬天你根本受不了。”
“可是”
“你休息一下吧,这么大的床单,你根本洗不了。”
槟榔站在一边看着他,她心里忽然对他产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没有一个男人对她这么好过,包括她的父亲。他是那么细心地对待她,对他那样一个人来讲,能帮她洗衣服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她能感觉得出他对她的不是讨好,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怜惜与关心。
她无声地将水槽里注入一点热水,想去帮忙,可都被他推开。一共投洗三遍才算弄干净,她一直在旁边看着,康进最后一遍把床单用力拧干,她接过来,拿到厨房,打开窗子晾在外面。
而后他将第二条床罩拧干拿出来,帮她晾在衣架上。槟榔用夹子夹好,回过头,对他无声地笑了笑,说:
“这是第一次用手洗衣服吧?”
他莞尔一笑,她接着笑道:
“你这不是来看我的,是来帮我洗衣服的。”
他望着她,笑容里掺杂着一丝怜悯。他说:
“你不应该在这种环境里生活。”
“我当然不会永远在这种环境里生活。”她含笑对他道,“只要我努力,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康进忽然伸手帮她将额角的碎发别至耳后,这一亲昵的举动来得太突然,让她的心“咚”地狠撞一下。她抬头傻傻地望着他,他黑色的瞳仁给她一种柔软且温和的感觉。她看着他凝望自己的眼神,看着,脸竟然“腾”地红了,赶紧别过头去。
他看在眼里,觉得好笑,捏起她的下巴扳过她的脸,刚要说话,只听一阵钥匙开门声,把两人都吓一跳。槟榔魂飞魄散,说一句:
“我妈回来了!”跑出去。
苏母开门进来,一回身,没想到家里会有客人。槟榔慌忙介绍:
“这是我妈。妈,这是康先生,他是我我现在的老板!”
康进微怔,旋即伸出手,笑道:“苏太太你好。”
苏母赶紧和他握握手,说:
“你好。”从未受过这种礼遇,有点惊慌失措。
康进便对槟榔笑道:“那我先走了,我还要回去开会。”
槟榔急忙说:“我送你。”
康进就去把外套穿上,槟榔把那件貂皮大衣递给他,然后穿鞋送他出门。他好笑地说:
“真厉害,撒谎不眨眼。”
“那你要我怎么说,你要我对我妈说你想包养我?她会杀了你。”
“可我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少来!”
“这件衣服你真不要?”
“你买的那些衣服我都要撕了标签当仿品带回家,如果我妈知道我收你的东西,那我就倒大霉了。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送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顿了顿,她继续说,“而且我现在很不对劲,你把我的生活都打乱了,你让我的生活停滞不前,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那你就接受我的提议。”
“我说过我不可能接受。”
“那你也知道我的回答。”
“你为什么想和我纠缠不清?我甚至还不如你那美人的一半。”
“我知道我喜欢什么,我的喜好由我决定。而且,你很漂亮。”他说,两人走出楼门,他又道,“这件衣服我帮你留着。”
“我不要,你随便给谁吧。”
“我是不会把给你的东西送给别人的。”
“随便你!”她没好气地说,觉得他太固执。
康进笑道:“好了,回去吧,我走了。有事打电话给我,你有我的电话。”
“别再到这儿来了。”她说。
康进只是笑,没回答,而是道:“进去吧。”
槟榔就转身回去,上楼开门。此时母亲问:
“你老板来干什么?”
“呃,他来帮我们老板娘取东西,我们老板娘把她的东西放我这儿了。”她真是撒谎不眨眼。
“以后一个人在家,不要随便把男人往里让,大姑娘家跟一个男人共处一室,影响不好!”
“我总得请人家进来喝杯水,这是基本礼貌。他来了我又不能告诉他,我家没人,有事你站门口说吧。”
苏母就不说了,想了想,问:“他是开西餐厅的?”
“嗯。”
“挺有钱的,坐奔驰还有司机。”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槟榔转移话题,问。
“雇主家下午出门去探亲,要去两天。”
“让你休息两天?”
“他们不在家,我就说我回家来住,每天去打扫一下就行,他们同意了。所以咱俩明天出去走走,咱们好久没一起出去了。”
“去哪儿?轧马路?”
“就去随便转转。”苏母微笑。
槟榔突然“呀”地一声,拍一下脑门,笑道:
“明天是你生日,我都忘了!”
苏母只是笑,槟榔说:
“那我明天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在家吃就行,主要是明天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没关系,我们明天去涮火锅,这点钱我有!”槟榔笑道。
第二天,气温依旧很低。天很阴,一缕细微的阳光躲在层层阴云后面悄悄地放射光芒,使天色变得极度怪异。
这一天是苏母四十七岁的生日,一早起来,她特地用女儿的化妆品化个淡妆,然后问:
“觉得怎么样?”
“很好。你穿什么?”
“你给我买的那件白衣服我还没穿过呢。”苏母笑着去柜里拿出女儿买给她的白色棉服穿上,问,“不错吧?”
槟榔点头,母女俩就出了门。她执意要为母亲买份礼物,硬拉她到市中心去,在商场里选一套化妆品买下来。接着两人前往附近一家火锅店,靠窗坐着,点菜。火锅咕嘟嘟地冒着热气,啤酒被起开,她在两只杯子里倒酒,端起来笑道:
“生日快乐!”
苏母和她碰杯,浅笑道谢。两人喝了一口,母亲说:
“一转眼,我们自己生活快四年了。”
“是啊。”
“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槟榔扬眉。
“我也觉得很好。”苏母回答,看着女儿,“可你的脸却像饱经沧桑一样平静。”
“我本来就饱经沧桑了。”她笑说。
“这几年你变了好多。”
“我都二十了,再不变那不成傻子了。”
“都是我对不起你!”苏母忧伤地叹道。
“这话你都说了四年了,不用再说了,你不说我也记得住。
“那我就不说了。”苏母笑道,“我能许个愿吧?”
槟榔点头,苏母想了想,微笑说:
“我希望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别像你妈这样狼狈地活着。可以有一个美满的婚姻,这很重要。”
“这也太难了吧?”
“你快二十了,有些担心我也该说出来。我不希望你因为父母而对男人存在偏见变得太功利,那样会耽误你自己。”
“我对谁也没偏见,我知道好男人当然有,只是很难碰到。我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做最好。”
“那就好,我怕你会被生活环境养成太过现实的性格,那样你活着会很辛苦。”
“我心里有数。”槟榔很快地说,像是要反驳她的理论。
苏母抿抿嘴唇,不再说话。
吃过饭后,两人走出餐厅,这时天空中已飘起小雪。
苏母讶异地笑道:“下雪了,已经好久没看过下雪了。就这么回家了?再去逛逛吧。”
“逛逛就逛逛!”槟榔笑答。
往商场去要过一条很宽的马路,母女俩踏上斑马线,苏母一边挽住女儿,一边笑说:
“我上次看到有双鞋很漂亮,在打折,你等下去试一下,你也该添件衣服买双鞋了。”
“好!”槟榔笑着点头。
她刚说完,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奇怪的呼啸的车声传来,伴着刺耳的刹车声。她抬头,惊呆了,一辆如喝醉酒似的小卡车横冲直撞地向两人扑来,轮胎打滑,却依旧在高速旋转着,眼看就要撞过来。槟榔呆若木鸡,连闭眼的时间都没有。紧接着,一只手把她用力推开,这力气很大,让她一下子跌在冰冷潮湿的沥青地上。只听“咚”地一声巨响,她的耳朵被震得生疼,她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撞飞出去,倒在冷硬的地面上,不动了。
一连串嘈杂的声音从四周传来,好多人围上来,有人将她连搂带抱地扶起来,有人报警有人在叫救护车。她挤进人群一看,母亲苍白着脸,身上不知哪里在出血,有好多血,染红了她白色的衣服。槟榔只是傻傻地看着,心就像被蜜蜂蛰了似的发酸发慌,可她仍呆呆的,到这时她似乎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恍恍惚惚,浑身发软,她瞪着很大的黑眼睛在望着自己的母亲。苏母突然抬起她冰冷的手要摸女儿的脸,却没摸到。槟榔只抓住了她的手,觉得她的手僵直得如木棍一样。
这时雪花如棉絮一般在周围飘荡,天很冷